房间里面很简洁,没有什么摆件,只是放了一个屏风,窗前桌子上放了一个花瓶,卧房在左侧,一道珠帘恰好隔着。
里面灯火明亮,柳氏坐在桌子旁边对着纱灯做女红,桌子上面放着一壶花茶,几件衣物。
这安静的气氛让人感觉很温馨。
“娘,我给你请安来了!”说着王迟作势下跪。
柳氏望了王迟一眼,叹道:“算了,今天已经跪得够多了,男儿膝下有黄金,别动不动就跪,坐下吧,香儿,你也坐!“
柳氏说着,目光又回到了针线上,仍是继续做她的女红,没有理会姐弟二人。
“娘,针线这种粗活留给下人去做嘛,大晚上的,伤眼睛!“王迟主动关心道。
“嗯!“柳氏手上没停。
“娘,你渴吗?我给你倒杯茶!“
“嗯!“柳氏还是不动声色。
“娘,你累不?要不孩儿给你按按,我小时候按摩可是最拿手了!“
“嗯!“柳氏还是专心在她的针线上。
几次都被不温不火的晾在了一边,王迟着实有些尴尬,不知怎么应对,只好目光求助坐在身旁的姐姐。
王涟香也没想到娘怎么会不理会王迟,有些诧异,不过还是打算帮弟弟一把:“娘,你这是给谁做的啊?要不让我来吧,今天你教我的我还不怎么会呢,正好现在练练手!“
“不用,还有一会就好,你们先等等!“柳氏坚持。
这下王涟香也没办法了,只能对王迟无奈的耸了耸肩。
房间里沉默了下来,气氛变得有些奇怪,不知道说是尴尬还是温馨好,总之房间里的情形就是姐弟两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他们娘亲手中的针上,就像是一种专注的发呆。
柳氏的“一会“有些长,一刻多钟过去,柳氏才拉了拉针线,在上面打了一个结,然后对着缝合过的地方,拉伸了一下,看了看,满意道:”好了!“
王迟连忙拿起桌上的茶壶斟了一杯茶,递到柳氏的面前。
柳氏接过茶杯,吹了吹,浅浅的喝了一口。然后才转过目光对着王迟端详起来,说道,“几年不见,变高了壮了,也黑了些,这几年在外面过得还挺苦的吧!“
“娘,不苦,师父师妹都对我很好的!“
“你把衣服脱了,我看看你爹今天把你打得怎么样了,娘来帮你上点药,不然会留疤的!“
“娘,你就别为他担心了,他呀精着呢,回来之前就在背上垫了块牛皮,那鞭子都打在牛皮上面了,他半点事情都没有,爹这顿算是白打了!“王涟香在旁边翻着白眼。
“又胡闹,真没事?“
“你看他像有事的样子嘛,刚才不知道他吃饭有多香呢!“王涟香用力的拍了一下王迟的后背,”你说是不是啊?“
王迟微抿着嘴,狠狠的瞪了王涟香一眼,转头笑着对柳氏说道,“娘,我真没事!“
“告诉娘,这几年你在外面没惹什么事情吧?”
“没有,这几年我就是跟着师父一起学武功,师父对我严着呢!“
“嗯,你今年多大了?“
“快二十了,娘,你不会连我生辰都忘了?”
柳氏一哂:“我怎么会不记得你生辰呢?我记得没错的话,你今天刚是十九岁七个月零八天,过四个月二十二天就二十了!”
“娘,你怎么记得那么清楚?”
“人老了,什么都做不了,无聊的就会数日子了,我还记得你走了四年六个月一十二天!“
“娘,我......“王迟拉住柳氏的手。
“我跟你说这些,是想告诉你,你已经长大了,不再是小孩子,所以我们可以用大人的方式去沟通!“
“以前你虽然顽劣些,但是毕竟还小,我宠着你,家里人也都宠着你,只是没想到你竟会...“柳氏顿了顿:”这几年在外面疯,就让它过去吧,现在既然回来了,那么就要把以前我行我素的性子收起来!生为王家子孙,你要承担起你的责任,我不指望你像你大哥一样上阵杀敌,建功立业,光宗耀祖,但是你以后行事切不可再辱没了门风!你给我记住,在这个家里没有人会再宠着你,护着你,要是以后还敢惹是生非,胡作非为,让王家蒙羞,就算你爹不打你,我也要打你!知道吗?“柳氏严肃说道。
“是的,娘!“王迟汗颜。
“嗯,夜深了,我有些乏了,玉蝶、春雨,你们进来!“柳氏唤道。
门外走进两个丫鬟,两个都十五六岁,面容姣好,左边的稍高些,额前留着整齐的刘海;右边的那位头发却是用发髻半盘着,面上显得有些羞怯的样子。
“夫人!”两个人同时一福,声音清脆婉转。
“以后由你们两个负责三少爷的起居,知道了吗?“
“是!“二人答道。
“娘,海棠和小星呢?让她们服侍我就好了!“王迟问道,海棠和小星都是王迟以前的丫鬟。
“海棠已经嫁人了,小星现在帮着福妈打理府里的事情,哪有空整天跟你瞎转啊,这两个丫鬟之前也都是伺候我的,手脚伶俐,细心体贴,一点也不比海棠和小星差,你放心吧!“
“对了,你家里的衣服都小了,我寻思着其他人的衣服估计你也不爱穿,这两件衣服是你大哥在家的时候穿的,我拿了来改了一下,你先将就穿着,等明个我叫人去缎庄拿点布料,我再给你做几件。”拿起衣服顺手递给稍高的那个丫鬟。
“咦,娘,这衣服给我的?你怎么知道我现在的身子尺寸啊!我才刚回来!”王迟有些惊喜有有些不解的问道。
“娘亲自改的你还嫌弃啊你,你不知道娘的眼睛可比那量身的尺子都厉害吗?你也不想想,从小到大娘给你做衣服哪次是用量身尺量的?”王涟香数落。
“我也没有嫌弃啊,只是好奇嘛!”王迟有些无辜。
“我是在书房看到你后估摸的,要是不合适明天我再给你改改!哦,你的齐贤居我叫人帮你打扫好了,你去洗个澡好好休息休息吧,有什么话等明天再说吧!”柳氏摆了摆手。
“是的,娘,那我就先回了,你也早些歇息!”王迟拜了一拜,转身退了出去。
玉蝶拿着衣服,春雨在门口提了一盏纱灯也跟着出了去。
“娘,今晚你真生气啦?“王涟香试探道。
“慈母多败儿!你爹说的没错,以前我太宠着你弟弟了,他才敢一声不吭离家出走,我今晚就是想让他回去自己好好想想!”柳氏抚着额头悠悠的说道。
“娘,你说今晚的这些话弟弟能听得进去吗?”王涟香起身,自觉收拾着桌上的针线物什。
“我也不知道,按照前几年的性子肯定是左耳进右耳出!我说这话只是希望他能安分些罢了,你弟弟这性子也只有他自己去想通,不然别人根本没法子让他转个性子!你这段时间多看着他点,别让他惹出什么事,好好的在家看看书!明年就是春闱了,好歹也让他去试试,不管怎么说,都二十岁的人了,没个功名在身,要被人笑话的。当年太子那边可惜了,不然现在也不必操这份心。“
“弟弟其实也还不错,就是省心这事跟他沾不上半点关系!”王涟香笑道。
柳氏看了一眼自己的女儿说道:”那倒也是,不过话说回来,倘若不是你是女儿身,咱们家准能再出个官来,我又何必在你弟弟上糟心着呢!”
“娘,你这是嫌弃我啊?”
“娘怎么嫌弃我的宝贝女儿呢?!我只是在替我们王家担忧啊!”
“娘,这不还有大哥嘛,大哥现在就升到了从四品,又得将军和皇上的看重,以后肯定前途无量!”
“你大哥虽说这两年升得快,但都是用命换来的,边疆无小事啊,你大哥若是一直平安无事,肯定是我王家以后的支柱,可是同样,一出事必将是大事,若你大哥...”
“娘,你又担心大哥了不是?早就跟你说过了,大哥现在已经不是以前的大头兵,不用像以前那样冲锋陷阵,光是身边有几百人保护着呢,安全得很,你担心什么?你是不是最近听到大哥什么消息啊?“
“这倒没有,只是边疆就是个历来就是个吃人的地方,打胜仗要死人,打了败仗还是要死人,你哥常年在那里呆着,能让人心慌!虽说当年他要去边疆,我和你爹都没有反对,可是心里却着实不愿他去那种地方啊!“
“娘,你想多了,我看你是是忙活了一整套,累了,还是早点歇息吧!”
“你爹进宫还没回来,我怎么睡得下!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你爹最近忙得那么不可开交,这几天可是晚晚进宫议事,经常议到三四更,回到家也是整天窝在书房中,连饭都要叫人送过去,是不是朝中发生什么大事啊?”
“没有!”王涟香矢口否认,然后才意识似乎自己回答得太快了,接着补充道,“这国家大事的我哪知道,我天天跟着你学做女红,我要是知道你能不知道吗?你还是自己问爹吧!”
“你爹要是肯说,我哪里还要问你!”柳氏斜了自己女儿一眼,没有发现女儿刚才的异常。
“呵,“王涟香打了个哈欠,”我困了,你自己等罢,我先回房去了!“
刚走出房间,王涟香拍了拍胸脯,长吁一声:“差点露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