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你们一个个的都在干什么呢,散了散了!”一个银铃般清脆的呵斥声从外传来,紧接着又是一阵慌乱的脚步声。
书房内的王廷之听到声音都愣了愣,王廷之眉头一蹙。
“福伯,他们在里面有多久了?”一个平和的声音问道。
“夫人,一盏茶的功夫,我们都没敢进去。”
“嗯,你们留在外面吧!”
书房的门被从外推开,秋风拂来,一股清凉之气扑在了王廷之的脸庞和王迟的背上,随后进来了四个人,前面是一个美貌妇人,风韵尤佳,身上穿着并不名贵,可是随着摇曳的火光一步一趋,却觉得这朴素的装扮也是一种独特的美。旁边是一个妙龄少女,眉目颦颦可人,五官标致,皮肤吹弹可破,配上身后乌黑靓丽的长发,真可谓沉鱼之资,少女手中提着一个精美食盒。她们后面随着两个提着灯笼的丫鬟,两个丫鬟进了书房内便有默契的重新关上了门,自己则分立在门的两侧。
这位少妇便是王廷之之妻、王迟生母、三品诰命夫人柳氏,旁边的少女便是王迟的姐姐王涟香了。
柳氏和王涟香走到前来,对着脸色有些难看的王廷之施了一礼。
“妾身参见老爷。”
“女儿给爹爹请安。”
王迟听到母亲和姐姐进书房,知道“机会“来了,连忙向柳氏拜道:“孩儿拜见娘亲!”
虽说之前他没有“搬救兵”的想法,不过现在既然“救兵”就在眼前,要是他还是“冥顽不灵”,那可就真是过时不候了。
“你们来干什么?”王廷之明显对着柳氏母女说话,眼睛却是瞪着王迟,语气有些恼怒。
柳氏进到房中,就将父子二人的情形和桌子上的鞭子看在眼中,心中了然,对于王迟的“求救”不动声色,转头自己的丈夫说道:“妾身听闻老爷深夜临牍,想是有些乏了,我特地准备你最喜欢的银耳莲子羹,你喝点,可别累着了!”
王涟香将食盒放到桌上,打了开来,拿出一碗温热的莲子羹,笑着捧到王廷之面前,“爹,这可是娘亲手熬的哦,就这一碗,我都没得喝呢!”
“夫人辛苦了!”王廷之望了望蕙质兰心的两母女,无奈的接过瓷碗。
柳氏和王涟香脸上都挂起了笑容。
王廷之默默的叹了一声,“一碗粥就一碗粥吧!”
拿起食羹吃了一口,入口顺滑,清香留齿,味道还真是好吃。
“咕噜”一声,一个闷闷的咽唾沫声不适时宜的响起,其他三人脸上均是一愣,心中都“恨铁不成钢”的呼道:“真是不争气啊!”
跪着的王迟无地自容......
“何来辛苦之言,老爷深夜为国事操劳,妾身不能分忧,已是忐忑难安,若在粥汤这些小事上还要老爷烦心,那就真的无地自容了!”柳氏笑了笑,不为所动。
王涟香接着道:“是啊,爹爹,你每天都那么辛苦,我以后天天给你送夜宵好不好?”
王廷之无奈笑道:“那当然好了,只是你这个傻丫头还能给我送多久夜宵啊?!”
王涟香牵着王廷之的手摇晃,一阵羞恼:“爹,我都那么大了,你怎么还叫人家傻丫头嘛!“知道言不及意,连忙又接道:“这不是还有迟弟嘛,迟弟回来了,以后一定经常给爹送夜宵的哦~哦!”“哦”字随着两手摇晃的幅度而拉长。
“是是,爹,孩儿我以后一定天天给你送夜宵吃!”跪着的王迟连忙应声,心里窃喜,可算是要进入正题了,我的腰可都要断了!
王廷之哼了一声,瞟了他一眼。
“老爷,你教训他我本不应置喙,迟儿秉性顽劣,是当好好管教!只是要教好他并非一日之事,切莫要气坏了身子!说起来当年没把他管教好,妾身也有不可推卸之责,如今迟儿回来了,正好给了我个弥补的机会,就让妾身来好好管教他,你意下如何?而且老爷你日理万机,还要为家里的这些琐事操心,妾身真是措颜无地了!”
“夫人,我不是不信你,只是...”
书房的门突然被推开,福伯急冲冲的跑进来,把房间里的四个人吓了一大跳。
“老爷,宫里的李公公传话,说皇上传你去崇文殿议事。”
“知道了,马上去备轿,我换了朝服就来!”王廷之叹了口气。
“哎!”福伯应了声,转身又急冲冲出了去。
“继续跪着!”王廷之向跪着的王迟瞪了一眼,扔下了一句话走了出去。柳氏和王涟香跟着出去。
走到门口的时候,王廷之似乎犹豫了一下,似乎想说点什么,不过还是什么都没说。
房间里面只剩下了王迟一个人。
听着身后的脚步声走远,王迟站了起来,心想:终于结束了!
伸了伸酸胀的腰和有些火辣的后背,走到椅子上坐了下来,让腿上的血液循环继续正常流动。
顺手拿起了前面的那碗没喝完的银耳莲子羹,咕噜咕噜着往嘴里灌,饿坏的人吃起东西来总是那么香。
喝完里面羹汁,碗底还剩下很多羹食,也不能浪费了,拿起勺子往喉咙里面倒。
王涟香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的一幕。
“饿死鬼投胎啊你?!”看着全无吃相,只有一脸无赖相的弟弟骂道。
“娘呢?”王迟嘴里满是食物含糊的问了一句。
“给爹换官服去了!”
“哦!”王迟了然。
王迟和姐姐都知道,自己的父亲虽然位高权重,可是他除了母亲这个原配之外,没有纳过一房妾,甚至连个填房的丫鬟都没有,所有的生活起居都由自己的母亲来照顾。
直到最后一粒莲子也掉进嘴里,王迟用袖子擦了擦嘴巴,赞道:“太好吃了,我还没吃够!”
两姐弟为一胎双生,王涟香只大王迟不到一刻钟。王迟这个名字就是因此而起。
这也让王迟有些郁闷,不是郁闷晚不到一刻钟排行最后,有个姐姐多了份理所应当的关爱,对于王迟可以说是赚到了;也不是郁闷名字叫王迟,王迟这个名字虽说简单,但也绝对不大众化,用做称谓来说,王迟还是勉强满意的;他郁闷的是他的表字:恩赐!迟来的恩赐啊,让他一度在同窗面前颜面无存。
不过话说回来,两姐弟一样的年纪,一样的血缘,无话不谈,关系自然好的没话说,就算分开四年也是改变不了的!
“知道了,已经吩咐徐妈给你弄吃的了!”王涟香不禁白了他一眼,”娘叫我看你死了没有,看来是白担心咯!”
“你弟我又不傻,既然早有预料,所以怎么会不做点准备呢!”王迟贼兮兮的,反手伸向背后衣领,拉出一张厚厚的牛皮。
“好啊,又是这种小伎俩,要是被爹发现了,看他不打断你的腿!”一掌拍向王迟的后背。
“啊”的一声惨叫,某人跳了起来:“轻点啊,姐!”
“打的不是牛皮么,你疼什么?”王涟香奇怪。
“牛皮按以前的尺寸买的,小了些,我以为没多大事,谁知道几年没见,爹竟然也得了福伯的老花眼,老是往边上打!”王迟一脸尴尬。
“哈哈哈...笑死~哈哈~我了~哈哈哈,爹没眼花,鞭子都打到牛皮上了,哈哈哈!”
王涟香往日贤淑的样子被丢到了不知几千里外,抚着腰肢笑得花枝乱颤,直笑得王迟无语的捂住脸,不想正眼瞧她的样子,她才缓了过来,说道,“行了,快跟姐说说,这几年死哪去,敢有半点隐瞒,我替老爹家法伺候!”说着拿起桌子上的那根鞭子虚空甩了一下。
“姐,你看老弟我饿得都没力气了,刚才那半碗粥也不管饱,能不能先吃饭啊?”
“行,先去吃饭!”
晚饭是匆忙准备的,但是对于一般家庭来说已经很是奢侈了。饭桌上的主角当然就是王迟,王涟香已经吃过晚饭,只是在旁边陪着,边不时给狼吞虎咽的王迟碗里夹菜。
用过晚饭,王迟就被王涟香拖着去拜见母亲,王迟试探的问道:“姐,现在很晚了?”
“哦!”
“......”
“我骑了一天马,又被爹打了一顿,一身臭汗!”
“那还不离我远点!”
“......”
“我...”
“你到底想说什么?”
“能不能明天再去见娘?”
“好啊,那下次爹再罚你,你就自己解决好了!”王涟香翻了个白眼。
王迟瞬间变成一只斗败的公鸡。
其实他也不是不想去见娘,只是鉴于今天的形势,王迟看出娘的心情很不好,虽然去书房帮他解了围,可是在这个兴头上,要是去了,估计一顿臭骂是免不了的!
王迟可以忽视爹的鞭子,可是去没法应付娘的愤怒,因为娘很少生气,至少对他是这样!
知道归知道,可是要想短时间把自己出走这事情让爹不追究,就得娘和姐姐帮他。在家里,爹还是很听娘的意见的。
形势比人强啊!
王迟耷拉着脸跟在王涟香后面来到娘住的房间外面,王涟香看着一脸不情愿,心里暗笑,纤手推了王迟一把。
王迟无奈看来姐姐一眼,深吸一口气,转头换上一脸微笑,迈脚向里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