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定十八年，转眼，已经过去了十二年。
李夏始终记得上山的那一日，也记得之前的事。
本来因为心中仇恨变得冷静冷漠的一个人，却因为和李清枫长时间的相处，变得无耻起来，甚至比起李清枫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一切，看起来，都很平静。
可是平静之下，总是暗流涌动。
李清枫不止一次，看到李夏在夜里回忆过去，他的面孔因为愤怒而扭曲，每每看到那个模样，李清枫都有些担心受怕。
可到了第二天，他又是一副没事人的样子。
情绪总是压抑着，这不是什么好事，李清枫也明白。
李夏武功已有小成，也好多次说过想要下山，可李清枫依然不敢让他下山。
这是一把双刃剑，李清枫从来没有忘记。
现在的李夏，依然太过于危险了，理智，却不够理智，锋芒毕露，伤人，也伤自。
李清枫希望李夏可以学会哭泣，不要一味的压抑自己，希望他不要用极端的方式，释放自己的情绪。
而在李夏看来，李清枫又何尝不是如此。
那一张江湖报，都已经几乎看不清上面的字了，可李清枫依然留着，只是时不时会拿出来看一眼，而后，是沉默，喝着酒，一言不发。
十多年，发生了很多事情，苗疆归顺，契丹臣服，而今又多了一个吐蕃。
就像李清枫说的那样，这些事，与江湖无关。
就算是深处战乱中心的巴蜀唐门，也没有受到太多的影响。
这是江湖人的共识。
可李夏，并不这么认为。
长安城，翰林武院的手，已经越来越长了。
和翰林学院不同，这翰林武院虽然直接听命皇帝，却是实打实的江湖组织。
比起江湖人，李夏更了解这个大周的皇帝。
他从来都想要掌控一切，想必对于江湖人这种不服管教的情况，早就不顺眼了。
翰林武院，就是他的手段。
这些年，翰林武院背靠大周，越做越大，从实力上已经超过了其他所有的门派，隐隐有了领头的意思。
这不是一个好的信号。
望月池边，纤纤玉手拍在李夏的胸口，面前的妙音，也已经长成了一个大姑娘。
被妙音打退，李夏坐在地上，妙音跑过来关切道：“怎么了？今天怎么有点心不在焉的。”
李夏摇了摇头：“没什么，继续吧。”
十二年，李夏的玩伴只有妙音，妙音也是如此。
但是那一次听风楼后，李夏便再也没有赢过她。
妙音笑了笑，十多年，她几乎天天看着李夏，比起和自己师父在一起的时间都要多，李夏有什么情绪，妙音一看就知道了。
她走到一旁，坐在一块石头上，看着清澈的池水，拍了拍身旁的位置。
“休息一会吧。”
踩着一地桃花，李夏坐在了妙音身边。
接住一朵落下的桃花，放在手中观赏，妙音细眯着眼，嘴角带着笑意：“所以，想什么呢？”
“和平时一样，想下山。”
桃花从手中飘落，妙音低垂着眼帘：“一定要走么？留在山上不好吗？”
李夏摸着自己的胸口，整理着被妙音打的有些皱的衣裳，淡淡道：“山上太好了。”
“那你为什么还想要走呢？”
“就是因为山上太好了，所以我要走，好山好水的，性子都快被磨平了。”
……
妙音不懂，平淡难道不好吗？难道人的一生，就必须波澜壮阔才好吗？
“那你下山，想要做什么？做大侠，仗剑天涯？”
李夏噗的笑了，妙音总是这样天真。
妙音恼道：“你笑什么？”
李夏缩下半截身子，躺在石头上，看着满园桃花：“做大侠有什么好的，吃了上顿没下顿，天冷了冻得像条狗，况且我连你的打不过，出去不得天天被人教训，我一点都不想做大侠。”
妙音的脸色一下就变了，李夏这话说的，好像自己很不堪似的。
要说这山上，也没别人打得过自己啊，就算是长老跟自己对练，也讨不得什么好。
她想了想，有些犹豫：“那……是因为，山里隐藏你的身份吗？其实你不要着急就好了，就算现在不行，以后的掌门总会是我们之中选出来，到那个时候，你可以做任何你想做的事的……
所以……其实也不用非要下山……就留下，多好。”
妙音不想李夏走。
如果李夏下山了，那她就又会变得寂寞了。
妙音就是不喜欢李夏这一点，不管什么事，都不愿意和自己达成一致，真不知道自己到底哪里讨他生气了。
这一次，李夏又是这样：“不是因为这些，只不过，我有一些一定想要做的事，做完之后，我就会回来。”而后他支起身子，摇了摇头，“不说这个了，反正疯女人也不愿意让我走，倒是山上最近总是吵吵闹闹的，怎么回事？”
妙音一愣：“你不知道吗？”
李夏笑骂道：“我能知道啥？你又不是不知道，这山上啥事情我都不能出面，我师父老懒鬼一个，反正没我啥事，自然也懒得告诉我了。”
妙音有些无语的回头看了眼池边小屋，李清枫正在里面睡着。
这副掌门一天到晚除了吃就是睡，和自己师父一点不一样，一点责任和担当都没有。
“其实，是龙虎山的人要来了。”
李夏一幅“啊——”的表情，好像是在说，怎么又是他们。
“不过这次他们动静很大，不像之前来的都是剑宗的人，这一次是气宗，据说他们这次有个大师兄什么的，刚刚出关，也一起来了。”
李夏转头看着妙音，眼神中有些意外：“气宗？他们这一分支还没死干净呢？来做什么，这个时代，还能有他们的位置？”
妙音无奈道：“自然是奔着百宝香炉来的，你就好啦，我是躲不过去了。”
龙虎山的人来，少不了一阵较量，老一辈没法出面，自然得年轻弟子顶上。
李夏不能出面，几乎每一次，都是妙音出场。
十来年的比拼未尝败绩，倒是给她赚足了名气。
只是妙音自己一点都不喜欢，她更喜欢生活平静一点。
百宝香炉……龙虎山气宗……
李夏细眯着眼睛，想着什么，心中突然有些不好的预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