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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雨前

晌午阳光垂落,镇子外面的古朴道路上,前来送行的伊格尔望视父亲驾车远去的背影,自顾自走到田埂前,观赏广阔无边的麦田,狠狠舒展身体,仿佛把心里的忧郁尽数放去,面迎和风神清气爽的。

由于正值春末时分,田间的麦苗已是翠绿茁壮,郁郁葱葱,宛若柔韧的舞蹈演员,相互扶携,轻罗曼舞,惬意自在地牵动春风。

许久以后,伊格尔收回目光转身回返镇子,回首间,视线的余角里,麦苗似乎佝偻些许。

略显诧异的伊格尔脚步停顿,微皱眉头,侧身仔细察看片刻,却见绿意依旧未曾出现什么异常。

可能是错觉吧,少年心想也未在意,悠悠然径直离去。

良久绿油油的田野里,隐蔽的麦苗根部蓦地渗出锈色,死气沉沉的,活像蠕动爬行的蛆虫,正由下而上缓慢蚕食麦苗,霎时间,田野里的生气消散些许,宛若暮年。

光阴如梭,下午转瞬即逝。

傍晚某栋楼房的客厅内,壹盘烤火鸡摆放餐桌上,搭配几碟小菜,香喷喷的相当诱人。桌前的伊格尔和爱丽丝轻轻壹嗅,不自觉吞咽几下口水,刚要动刀叉,琳娜达正好出来厨房,含笑道:“宝贝们,可以吃饭喽。”

“好耶!”喜眉笑目的爱丽丝拍拍手,急忙切下壹块烤火鸡,不自己吃,而是放到哥哥的碗碟里。

接着她又切下壹块递给妈妈,最后才为自己切点大快朵颐。

琳娜达接过试尝两口,轻轻颔首,瞧向兄妹俩温婉道:“怎么样,味道可以不?”

爱丽丝鼓起腮颊只顾吃喝,头也不抬,模糊回应道:“嗯嗯,好吃的,妈妈真厉害!”

琳娜达自得点头道:“你们得感谢隔壁的安妮塔阿姨,这火鸡可是她送的呢。”

言辞含糊的兄妹俩点点头,狼吞虎咽片晌,盘中的烤火鸡已然干干净净,只剩下肥嫩的鸡腿残留。

伊格尔见状放下刀叉,准备让给妹妹吃。

爱丽丝抿了抿绛唇,按耐住吃的欲望,转而看向身边妇女道:“妈妈,剩下的鸡腿留给爸爸吧,他也喜欢吃的。”

“…………”

良久皎洁的月牙挂上枝头,映照房间内酣眠的兄妹俩,留下几抹冷清的银辉。

本该万物寂静的夜色里,成群的血瞳乌鸦遍布树梢,或侧首张望,或扑棱展翅,放眼望去镇里满是漆黑的身影。

屋檐、街道和巷弄间,它们肆意穿梭,犹如黑夜的仆从正巡视神的领地。

某间房内,木床上仰躺熟睡的爱丽丝蓦然蹙眉,娇嫩的小手紧攥被角,时而掀开,时而裹死,翻来覆去神色有些挣扎。

顷刻眉间的古老符文再现,明灭碧色光辉,宛若星空上的黑洞缓慢旋转,拉扯出空气里隐藏的绿色萤火,尽数吞噬,化作愈发强烈的吸力蔓延屋外。

其时床侧木柜镶嵌的穿衣镜里闪过黑影,冒出张呆萌的黑色猫脸紧贴镜面,瞪大眼睛瞄向面色痛苦的女孩,忖量几秒,满是肥肉的眉角高皱,拧成川字,迈起碎步鬼鬼祟祟走出镜内。

它的身影摇摇晃晃,宛若观赏花草时的闲庭散步,慢悠悠的,可是转眼间已然浮现女孩的枕边。

探出脑袋的大黑猫凝视发光的符文,眯细双眼稍显疑惑,抓挠几下脸颊,天蓝如湖泊的眼眸瞬间变成阴绿色,散发出淡淡的冷光。

霎时间,房间内的漫天萤火悉数静止,仿佛时间倒退般,又隐藏下来消失不见。

与此同时,爱丽丝眉间的符文迅速淡去,不复异常,错乱急促的呼吸声随即平缓,牵动女孩冷却汗液走进甜美的梦乡。

大黑猫端详女孩的睡颜,突然抬头望向窗外,隐隐约约,闻见夜色里传来扑棱翅膀的声音。它的尾巴顿时竖立,连忙蜷缩身体,回返镜里消失不见。

俄顷花窗玻璃外面,两只乌鸦结伴停留窗沿,眸光猩红,侧歪脑袋窥觑片刻屋内,没有发现异常又展翅离去。

良久隔壁房间的镜内,露出半个脑袋的大黑猫咧手咧脚,张望几眼窗外,觉得安全以后趴下镜里的地面,耷拉脑袋无力舒气。

其时房间内熟睡的身影辗转反侧,与刚才女孩的情况相似却又不同,仿佛遇见什么可怖事物,面色扭曲呼吸粗重,闭合的眼眸里隐约透出血色。

很快大黑猫察觉异状,凝视少年片刻满脸懵逼,仿佛有些难以置信,侧歪脑袋走出镜内,在房间里来回踱步,时而轻摇尾巴,时而望向少年,总觉得搞错什么东西。

倏然间,伊格尔猛地睁开双眼,脸色煞白,劫后余生般喘起粗气。

措手不及的大黑猫瞧见少年醒来,眨眨眼睛,身下的影子翻涌而上,覆盖住身体消失于屋内。

与此同时,略显茫然的伊格尔环顾几眼房间,瞧见熟悉的场景恍惚回神,沉默几秒,他摸向已被汗水浸湿的衣衫,搓了搓手指,紧锁眉角回忆今夜的梦境。

相当诡异,他又梦见前世死亡时的场景。

伊格尔对比昨夜的梦境,虽然心里有些毛骨悚然,但是又莫名期待即将发生的事。常言道事出反常必有妖,咸鱼数载的少年再不遇见点刺激的场景,恐怕是要忘却穿越者的身份,真的变成梦想翻身的死咸鱼。

伊格尔沉思良久没有再睡,起身下床坐到窗前的椅子上,单手撑住脸颊仰望星空,面迎凉爽的晚风思绪飘扬。

晴空万里的夜幕间,璀璨生辉的银葩悬挂天边,挥洒月光敲碎满地的墨玉,凄凄惨惨使人心醉。

两天的时光转瞬即逝,打探情报的卡特等人却未回返。

晌午陈旧的厨房里,心神不定的琳娜达正在洗刷餐具,时而凝望案板上的火鸡腿,时而双目失神摔碎些碗碟,瑕疵暗生的面颊异常憔悴。

房门前面的台阶上,端坐的爱丽丝胳膊搭于膝盖,双手撑住脸颊望视远方,不时推下身边的少年问道:“哥哥,你说爸爸怎么还不回来呀?”

同样姿势的伊格尔轻揉她的发丝,安慰道:“或许,路上遇见什么事,要耽搁几天。”

他的笑容温和,犹如古时运筹帷幄的谋士,简单的话语使得女孩心安不少。

可是少年心里明白,记忆中言出必行的父亲断然不会食言的,说昨天夜里回来,翌日天明前必定出现他的身影,除非……路途中遇见什么天大的麻烦!

等待良久,金色的阳光拉长俩人的侧影。

门前的道路上,蓦然出现位白裙倩影,略低俏脸,稍显扭捏地径直走来。她站于少年跟前,玉手平放腰腹十指交错,犹犹豫豫半晌才道:“伊格尔,你……你没事吧?”

露西轻抿红唇,纯净的眼眸荡漾秋波,尝试鼓舞道:“叔叔,叔叔肯定会回来的!”

伊格尔注视少女略感惊讶,摇头轻笑道:“你看我像有事的样子吗,话说你是如何知晓此事的?”

露西玉手拂过耳畔,捋下零落的发丝回应道:“早上闻见长辈们谈及此事,心想你可能会着急担心……”

伊格尔面露恍然,轻拍身边的台阶笑道:“坐吧,别站着。”

露西踌躇片刻细声答应,微提裙摆坐到少年身边,悄然间精致的俏脸偷摸泛红。

她的玉手轻捏衣裙,不时偷瞄少年的侧脸,怔怔出神。

和煦的阳光里,长相普通的少年虽然容颜略显稚嫩,但是眉宇间的成熟气质遮掩不住,宛若天边灼灼的骄阳,自里至外无不熠熠生辉。

倏然间变幻莫测的白云悠悠漫延,隐藏天阳,阴霾笼罩,渲染少年明亮的眼眸里平增几分忧郁。

回神的露西略低俏脸,鼓起勇气,伸出玉手牵住少年,声如蚊呐地呢喃几句。

伊格尔顿时愣住,下意识睇向身侧的人儿,有些手足无措。

害羞的露西面红耳热,犹如熟透的红苹果,粉嫩欲滴,令人垂涎。

旁边宛若灯泡的爱丽丝瞧见俩人握住的双手,澄光瓦亮,却又没来由地意乱心慌,欲要上前拉开少年的手臂,卒然间盼望的身影浮现街道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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