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云卿心中叹息辜负了美景，拿出盘缠仔细点了点数目，恋恋不舍将当初在京城谈好的全额船资递给绫儿爹。
绫儿爹奇怪道：“公子这是何意？说好了要去金陵，到了地方再将另一半船资给我们就行，怎的突然又变卦了？”
李云卿无奈道：“临时接到家中消息，怕是先不能去金陵了，要立刻上岸处理紧急的事情。”
绫儿爹便摆摆手道：“那银钱我们可不能收，公子先去岸上办事，我们在前面十里渡等着，反正也没别的活，等你们办完了急事，再上船继续前行吧。”
绫儿也是这意思。虽说并非找不到其他的客人，可如这兄弟两个这般省心、又生的俊美养眼的太少见了。何况这兄长，怎么看怎么好，对病弱的弟弟照顾的无微不至，性格光明磊落有担当，半路下船都要给全额的船资。
李云卿怎能让无辜平民牵扯到危险之中，她将银钱塞在绫儿爹手里，臂膀运力，便是常年习武的壮汉也未必推的开。
绫儿爹虽是常年撑船臂力比普通人强的，也感受出李云卿别看年纪轻轻人长的俊，怕是有几分真本事的。他丝毫推诿不得，感叹道：“公子好力气。你们当真是不用船了？莫非是我们伺候不周，绫儿她也的确……也罢，你们上岸去吧。可这银钱不能收全额，退你五两。毕竟离金陵还远，你们也看着手头并不宽裕，出门在外别太实诚了，留些钱财应急吧。”
李云卿这会儿倒是不贪那五两银子，满脑子想着是对付了埋伏着的那些刺客，说不得能从刺客身上搜刮一些值钱的东西，便是刺客没带银钱，光是兵器衣裤鞋袜的缴获也能换一笔钱。
这也不是李云卿独创的捞钱法门，当年与西戎人打仗，那些西戎蛮子多是将最值钱的东西都穿戴在身上，一旦战败死伤，李云卿的兵卒打扫战场的时候当然是将他们这些尸身俘虏一个个都搜刮干净，钱财充作军资犒赏。
李云卿在边疆能支撑那么多年，其实也挺感谢那些手下败将和一波波的刺客，前赴后继来送钱的。
“老伯别乱想，你们父女都是本分的生意人，今天是的确有急事。你们收了银钱速速离去，向回折返一段吧。往前走，怕是不安宁。”李云卿认真叮嘱道。
绫儿爹常年行船，早先又是水寨里长大的，李云卿一提醒他也就察觉了异样，怕是遇到寻仇或者剿匪的事情了？这兄弟两个是京中来的，估计知道点消息，如今是善意提醒。只是为了绫儿的终身，免不了豁开老脸，又啰嗦道：“公子，绫儿其实很中意你，你若也不嫌弃，不妨等办完了急事，为你弟弟找到名医，再去京城通县渡口寻我们的船。不是我吹牛，我那儿子好歹也是西疆汾河关的校尉，早已经在关里置办了家业。我也给绫儿攒了嫁妆，足够买上几十亩田产。他日绫儿出嫁了，我也就去找儿子养老了。”
话里话外对自家未来的幸福生活很是憧憬。
看来边关平定，那些一直征战的将士们以及他们的家属总算能过上好日子了。这可比当面奉承李云卿更让她高兴。话说回来，李云卿若真是边关回来的小兵小将，遇到这等好人，结亲也是条路子。可惜啊，浪费了人家父女一片好心。
李云卿压低了声音，故意避开绫儿，只凝重地对那船家老伯说道：“不瞒老伯，绫儿妹妹的确是好姑娘。可惜我没这福气，早年在战场上伤了身体，不能……人道，算不得男人了。这才如此重视弟弟的病情，想着等他治好了病，将来娶妻生子，为我家延续香烟呢。”
话都讲到了这里，那老伯只能对李云卿投以十二分的同情，再不提婚事。毕竟那弟弟看起来太病弱，虽然有这等重情义的兄长关照，却不知什么时候能医好病症，实非良配。再者绫儿也并不喜欢那弟弟太过安静沉闷的性情，想来是真的无缘了。
李云卿千叮咛万嘱咐，看着船家父女驾船向原路返回，终于是放下一点心事。站在岸边可以望见不远处山脚下，有一处不起眼的小庙，或许能暂时落脚避风雪。
其实按照原本计划，李云卿也打算在附近停留几日的。据说那周神医的师傅慧明先生近日曾于此地出没，而山中也多有珍惜药材，寻不到名医能收些药材也不枉此行。
现在敌袭将至，若停靠在正经码头，进了人多的村落或入住客栈，怕是一旦发生冲突，伤及无辜。更是要停在这荒山野岭的地界，将刺客统统解决了，搜刮干净就地一埋，方便处理。
只是，实在委屈小楚了，今晚要跟她一起在那小庙里，远不及船舱内温暖舒适。若说这小庙，到底是正经的房舍，比边境苦寒之地临时扎的帐篷要精致牢靠多了。可小楚的身体千疮百孔，也比不上常年操练的士兵。该多补一补。
这样想着，李云卿不敢走太快。甚至先在河边用树枝插了几条肥美的鱼儿，路上又随手用石子打晕了几只田鼠，拔了些野菜。只恨不在山中，靠近湖边这片熊虎猛兽少有出没，否则猎上一两只，给小楚大补。今晚就着干粮，用这些鱼肉勉强先凑合一顿晚餐吧。
远在山中的老虎仿佛感受到了一股杀气，夹着尾巴向着更深的山中藏匿而去。
小楚这会儿却想着肃王刚才说的话，他听肃王对那船家老伯说的，隐约是战场上受了什么伤……不能人道？所以如果这是真话，肃王不娶妻也对纳妾没兴趣，或许也就好解释了。肃王总是为别人着想啊。
只是这种情况，究竟是真还是假？若真能找到名医，也该劝肃王不要讳疾忌医，将隐疾治一治。
小楚一路跟着肃王走一路低头嘀嘀咕咕，让李云卿觉得有些反常，眼瞅着到了小庙之中，她扒拉出一块地方当火塘，一边摆弄处理那些吃食一边打趣道：“小楚，你嘀咕什么呢？莫非对那绫儿姑娘念念不忘？”
“没，没有的事。”小楚慌乱道，“是……有点担心，担心王爷……”
“担心我什么？”李云卿心说就小楚这小身子骨，不想着自己怎么将养，还担心别人。
“担心王爷的身体……”小楚咬了咬嘴唇劝道，“王爷，刚才您对那船家老伯说的话，我也听到一句半句。若是您身体真有那病症，应尽早医治。”
“你觉得本王像是不能人道的么？”李云卿一闪身，将小楚逼到角落里，瞪着眼睛加重语气。
小楚身后被供桌的棱角硌的生疼，脸上却能感受到肃王炙热的气息。肃王其实与他身高相仿，也并不是居高临下审问的姿态。可为什么他的心跳随着肃王的靠近，变得更加难以控制，砰砰砰砰地仿佛就要跳出了胸膛。
他害怕什么？为什么脸上觉得好烫，难不成是害羞？
李云卿觉得小楚的样子实在好有趣，如果两人的位置换一下，更像是恶霸欺负良家少女的戏码。可惜她居然是别人眼中不讲理爱动粗的恶霸。
“王爷……下奴知错。”小楚闭上了眼睛。
小楚怎么这样乖，乖的好想让人欺负他啊。
李云卿别过脸转身退回火塘边的位置。她怕再这样看着小楚的俊脸，她就真的忍不住要去亲一下。其实在边疆的庆功宴席上，与那些歌妓戏子逢场作戏地，难免有些亲密接触，她身为上官总还是要做做样子，彰显“雄风”。
只是，都不似如今这样，认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