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陆注册
4357000000005

第5章

第五章 白玉手镯

锋利的刀,稳定的手。

刀刮处,吱吱的作响。

这种声响就像一群老鼠在争噬着一具死尸的骨头。

刺耳恐怖。

赵松刚平服下来的毛管不觉又倒竖起来,董千户环眼圆睁,一瞬也都不瞬。

萧七亦目不转睛。

吱吱声响中,一片片的瓷土在刀锋之下降落。

只是一层薄薄的瓷土。

在瓷土之下,赫然是一只白玉手镯。

四人不约而同一齐探头望去。

那只白玉手镯色泽光洁,触手冰凉,显然价值不菲。

在手镯之上,刻着一对小小的凤凰。

虽然小,但嘴眼翎毛无不清晰可辨,神态灵活,栩栩如生,刻工之精细,实在是罕有。

萧七第二个拿起了那只玉镯,目光一落,看见那对凤凰的一剎那间,他的面色就一变,目光就凝结。

所有的动作亦凝结!

董千户似有所觉,道:‘怎样了?’

萧七如梦初醒,道:‘没有什么。’

赵松道:‘你似乎非常惊讶。’

萧七尽量掩饰内心的不安,道:‘我从未见过这样精细的雕刻。’

赵松这时候已看清楚手镯上的那对凤凰,道:‘果然是精细得很。’

董千户道:‘这个女死者一定是大富人家的女儿。’

赵松道:‘应该是的了。’

董千户道:‘如此查起来也就容易得多了。’

赵松道:‘唔。’

两人的注意都被那对凤凰吸引,也以为萧七真的因此惊讶,没有再追问。

一阵风实时又透户吹入,萧七又机饯饯打了一个寒噤,眉宇间不觉又露出了不安之色。

为什么不安?

清晨。

旭日已升,朝雾未散。

萧七,董千户,赵松在凄迷朝雾中,柳林中。

东风如梦。

吹不动他们的衣袂,也吹不开柳林中的朝雾。

柳林深处有一幢庄院。

城东这附近一带,亦只有这么一幢庄院。

孤独的庄院,寂静的庄院,凄迷朝雾中,彷佛并不是人间所有。

柳林静寂,天地静寂。

萧七三人简直就像是走在死域中。

他们现在去见的也只是一个似属于死域的人。

幽冥也就是黄泉,也就是地狱。

幽冥先生这个名字多多少少都带着一些阴森森的鬼气!

这个幽冥先生到底又是怎样的一个人?

是否像幽冥灵一样飘?幽灵一样诡异?幽灵一样恐怖?

他们不知道。

因为他们从来都没有见过幽冥先生。

不过只要幽冥先生并没有外出,他们很快就会见到他了。

柳林中的这幢庄院正就是幽冥先生的庄院。

一股阴森森的感觉,已经开始在他们的身体内滋长。

古拙的庄院,满布青苔的石阶。

就像是很久没有人居住,更像是并不是人住的地方。

三人终于来到庄院之前,石阶之下。

阳光斜斜的透过柳林射来,射在庄院大门上。

黑漆大门,披着阳光,几乎完全不起光泽。

死黑色,象征死亡的那种黑色。

门之上,檐之下,有一块横匾,阳光也射在这块横匾之上。

死黑色的横匾,刻着奇奇怪怪的三组花纹,却又像是三个字。

赵松看不懂,手指道:‘横匾上的是什么?’

‘不知道。’董千户也看不出。

萧七吁出了一口气,道:‘那是三个字。’

董千户道:‘哦?’不相信的望着萧七。

赵松却问道:‘什么字?’

萧七道:‘捺落迦。’

赵松道:‘哦?’

萧七道:‘是梵文。’

董千户道:‘你懂梵文?’

‘多少。’

‘捺落迦是什么意思?’

‘地狱!’

‘地狱?’董千户面色不由一变。

赵松耸然动容。

萧七沉声道:‘我记忆之中,婆娑论上有这样的记载——有说捺落名人,迦名恶,恶人生彼处,故名捺落迦。有说落迦名可乐,捺是不之义,彼处不可乐,故名捺落迦!’

董千户笑道:‘你懂的倒也不少。’

萧七道:‘也不多。’

董千户又问道:‘你怎么会懂这些梵文的?’

萧七摸摸鼻子,道:‘因为有一段日子我脑袋出了毛病,竟然走去研究了好一段时期佛经。’

董千户道:‘你又不是去当和尚,研究佛经干什么?’

萧七道:‘我不是说那日子脑袋好像出了毛病么?’

董千户大笑。

萧七盯着那块横匾,笑道:‘想不到也不是完全无用!’

董千户道:‘如此说来,这幢庄院竟是恶人之地,不乐之所喽。’

赵松道:‘地狱本来就是充满了痛苦,惩诫恶人的地方。’

董千户忽然问道:‘你看我这个人恶不恶?’

赵松道:‘老前辈虽然心辣手狠,杀的却都是邪恶之人,看似恶,其实却并不恶。’

董千户笑道:‘可是我现在却要进地狱了。’

赵松失笑。

董千户摸摸脑袋,笑接道:‘若是还能够出来,我可以成佛了。’

赵松一怔道:‘哦?’

董千户大笑道:‘不闻佛曰: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萧七也不禁笑了出来。

三人心头上那股阴森森的感觉也在笑声中荡然一扫而空。

董千户目光接一落,道:‘这个庄院看来已经很久没有人出入。’

赵松道:‘从石阶上的青苔看来,应该就是了。’

董千户嘟哝道:‘这个幽冥先生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

赵松苦笑道:‘我们方才不是已经向几个住在城东郊的人打听过?’

董千户道:‘他们却都说从来没有见过这个人。’

赵松道:‘也没有胆接近这里,所以幽冥先生这个人样子怎样,已经是一个谜。’

董千户道:‘他就算已死了,相信也没有人知道!’

赵松道:‘嗯。’

董千户道:‘只怕他真的已死了,而且死了很多年。’

‘何以见得?’

‘他若是未死,不免要出入庄院。’

‘哦?’

‘除非他这个庄院之内种有米麦,不用外出去找食粮!’

‘不错。’

‘再说造瓷像,也得要外出买各种材料。’

‘不错。’赵松连连点头。

‘他若是出入,石阶上又怎会有这么多的青苔?’

赵松实在佩服极了,道:‘老前辈非独刀用得迅速,头脑也灵活非常,当真是智勇双全!’

董千户大乐,笑不拢嘴。

萧七实时道:‘到底如何,我们进去一瞧就明白。’举步踏上了石阶。

董千户、赵松亦步亦趋。

没有人应门。

萧七手执门上兽环敲击了半响,见仍然毫无反应,就伸手推去。

门竟然是虚掩,一推即开。

‘依依呀呀’的一阵怪声随着门的打开响了起来,听得人毛骨悚然。

门内是一个院子,长满了及膝野草。

野草丛中烟雾迷漫,站立着几十个罗剎恶鬼。

有男有女,有红有绿。

既有玉白,也有墨黑,有几个甚至五颜六色,七彩斑斓,虽不是一个个都青面獠牙,但虽不狞狰,亦恐怖之极。

每一个都是栩栩如生,那些手执兵刃的,兵刃闪亮夺目,竟然都是金铁打成。

几十个罗剎恶鬼都是面向大门一动也不动,但又似蠢蠢欲动,随时都像准备扑过来,噬你的肉,吸你的血,破你的胸膛,挖你的心肝。

触目惊心。

赵松剎那一连打了好几个寒噤,董千户一声:‘嗯!’那只右手已握在刀柄之上。

萧七居然还笑得出来,道:‘这简直就是一个地狱!’

语声却显然有些变了。

董千户吁了一口气道:‘是不是全都是瓷像?’

萧七道:‘好像是。’

董千户接着道:‘你说肯定一些好不好?’

萧七苦笑道:‘这得要待我逐个摸上一摸之后。’

董千户笑道:‘你真的有这胆量?’

萧七道:‘假的。’

董千户大笑道:‘幸好没有人强迫你逐个去摸一摸。’

萧七目光一转,道:‘你现在居然还能够这样大笑,我实在有些佩服你。’

董千户仍然大笑,却道:‘我这是给自己壮胆子。’

萧七目光再转叹息道:‘幽冥先生不愧是幽冥先生!’他说着举脚跨过门坎。

赵松一把将他拉住,道:‘你这就进去?’

萧七道:‘还等什么?’一步走了进去!

草丛中实时‘飕’一声,窜出了一条青绿色的东西,标向萧七立足之处。

一条蛇!

萧七眼捷手快,一脚踩在脚下。

‘噗’一下异响,那条蛇的蛇头,已被萧七一脚踩爆,蛇身还未见卷上去,就被萧七的脚踢飞了。

一飞半丈,落在一个罗剎恶鬼的头上,‘索’一声,蛇身就缠住了那个罗剎恶鬼的脖子

本来已经恐怖的那个罗剎于是更加恐怖。

董千户倒抽了一口冷气,赵松看在眼内,一双脚竟似有些软了。

萧七居然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董千户佩服的道:‘小子你的胆子果然大得很。’

萧七叹了一口气,道:‘差一点就破了。’

说着他继续举步前行。

赵松硬着头皮跟了上去。

董千户也算够朋友,没有抢在赵松之前,走在最后。

先也好,后也好,三人现在都已走进了‘捺落迦’。

——地狱!

荒草及膝,烟雾凄迷。

院子中蕴斥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恐怖气氛,一股难以言喻的诡异气味。

是泥土的气味?是野草的气味?是瓷土的气味?还是群鬼的气味?抑或地狱的气味?

锋利的剑尖,尖锐的矛,刀芒夺目,斧光闪亮!

三人鱼贯的从剑矛刀斧下走过。

提心吊胆!

每一个罗剎恶鬼都是那么狰狞恐怖,都像要择人而噬,每一种兵器都好像随时会向他们身上招呼!

看似不动,又似要动!

不看犹自可,一看难免就心惊。

却又不能不看!

萧七在前面开路,走得很慢,很是小心。

走过了院子,萧七的左手已摸过十七个罗剎恶鬼。

触手冰凉。

那似乎全部都是瓷像,萧七却始终是一些也不敢大意,右手始终没有离开过腰间明珠宝剑的剑柄。

他随时都准备应付突来的袭击。

剑随时都准备出鞘。

剑始终没有出鞘。

没有袭击。

也没有蛇再出现。

三人终于到了对门大堂。

大堂中有灯。

一盏血红色的莲花灯在正梁吊下来,莲花灯燃烧着的火焰却是碧绿色。

整个大堂笼罩在碧绿色的灯光下。

三人一踏进大堂,也被灯光映成了碧绿色。

在大堂的左右,站着好些瓷像,塑的都是地狱中的诸神,一身官服。

马面,牛头,鬼卒之外还有判官。

生死簿已打开,判官瞪眼咧嘴,右手笔高举,似正在批判某人的生死。

对门有一面照壁,上面是一幅浮雕,塑雕的是飞扬的火焰。

血红的火焰。

碧绿的灯光照耀下,火焰仍在隐约的透着血红色,就像是以血炼成。

这俨然就是炼狱的景像。

在火焰的前面,放着一张形式古怪的长案。

长案后有两张形式古怪的椅子,椅子上左右坐着两个身穿王袍,头戴王冠的阎王。

一男一女。

男的狰狞,女的美丽。

男的威严,女的妩媚。

那种狰狞的威严,那种妩媚的美丽却绝非人间所有。

最低限度,萧七三人就是从来未见过。

女的那个面色原就是青绿的颜色,在青绿的灯光照耀下,简直就是碧玉雕琢出来一般,迷人之极。

她的一双眼却是血红色,如火似焰。

男的那个却恰巧相反,他的面色如火似焰,青绿的灯光照耀之下,仍像要滴血一般,血红得怕人。

他的一双眼反而是碧绿色,就像是两颗碧玉嵌在眼眶之内。

在他们的左右,悬着重重碧纱。

碧纱如烟,却已被两把紫金钩左右钩起。

萧七三人的目光不约而同都停留在这两个阎王的面庞之上。

三人亦不约而同,都生出了一种渺小的感觉。

那剎之间,都感觉自己的生命已操纵在眼前这两个阎王的手上。

也只是那一剎那,董千户忽然笑了起来。

他笑得并不大声,但是在这个寂静的炼狱之中,已经很响亮。

萧七、赵松不由都奇怪的望着董千户。

——他到底无端的笑什么?

——不成是疯了?

董千户笑得虽然有些像一个疯子,眼神看来仍然很正常,事实也并没有疯。

他笑着忽然道:‘真是奇哉怪也!’

萧七一怔道:‘有什么奇怪?’

董千户道:‘阎罗王我见得多了。’

萧七又是一怔,道:‘你死过很多次了?’

董千户道:‘去你的,我是说庙宇里供奉的阎罗王。’

萧七道:‘这又怎样呢?’

董千户道:‘我这么多年所见到的都是男阎罗,想不到男阎罗之外,竟还有女阎罗。’

萧七恍然道:‘原来你是说这个。’

董千户道:‘我实在想不到居然有人连阎罗王的老婆也搬出来摆摆。’

他放声大笑起来。

青绿色的灯火在笑声中摇曳,高坐在他们前面那两个阎罗王的面庞彷佛在变动,彷佛在怪责董千户出言不逊。

董千户的笑声不由自主沉下来。

萧七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他两遍,忽然道:‘我家中有好几十册佛经,借给你看看好不好?’

董千户愕然道:‘那难道不是阎罗的老婆?’

‘当然不是。’

‘不是又是他的什么人?’

‘妹妹。’

董千户大笑道:‘小子你少在我面前胡诌,阎罗哪儿来的妹妹?’

‘你怎知道他没有妹妹?’

董千户一怔,道:‘好,我不否认不知道,莫非你就知道了?’

萧七道:‘你知道阎罗何意?’

董千户道:‘阎罗当然就是阎罗王的名字,阎罗王也就是地狱之王。’

‘不错。’

‘除此之外,还有什么意思?’

‘阎罗亦是梵语,或作阎魔,琰魔,阎罗之义,实为双王,根据记载,乃是兄妹二人,同主地狱!’

董千户愕然道:‘果真如此?’

萧七道:‘记载上的确如此。’

董千户捋捋胡子,大笑道:‘看来我真要问你借几册佛经看看了。’

萧七笑笑,道:‘开卷有益。’

旁边赵松突然叫起来:‘你们看!’

萧七董千户只道发生了什么事,霍地转头向赵松望去。

赵松正戟指女阎罗的右侧,碧纱帐之后。

一副棺材正放在那里。

萧七董千户站立的位置,视线正好被那书案挡住,并没有发觉那副棺材的存在。

他们横移几步,循指望去,终于发觉了。

三人连随走过去。

漆黑的棺材,放在碧纱帐后的两张长凳之上。

棺盖已盖上,在棺材前面,一般刻上死人名字的位置,刻着一行七个字。

‘幽冥先生之灵柩。’

赵松看清楚之后,微喟道:‘这个幽冥先生果然已魂归幽冥。’

董千户笑道:‘这才是名符其实。’

赵松道:‘线索却断了。’

萧七道:‘没有断!’

赵松道:‘哦?’

萧七目光一扫,说道:‘这个地方甚至这副棺材之上尽皆一尘不染,定必不时有人加以打扫抹拭。’

赵松目光一闪,道:‘不错。’

董千户接道:‘幽冥先生也该有一个幽冥童子才象样。’

赵松道:‘也该有一个幽冥夫人。’

董千户道:‘无论还有谁,我们全都将之找出来。’

赵松道:‘好!’

两人一唱一和,举步方待搜索一番,萧七突然叫住:‘且慢!’

董千户道:‘事不宜迟。’

赵松道:‘迟恐生变。’

萧七叹了口气,道:‘那么最低限度也等我将这副棺材打开来看看。’

‘什么?’董千户瞪大了眼睛。

萧七道:‘你们难道不想见一见幽冥先生的庐山真面目?’

赵松道:‘也许他已经死了多年,已变成一具骷髅。’

董千户道:‘也许他死了才不久,魂魄还未散,一打开棺盖,就化成厉鬼猛扑出来!’

话口未完,他自己打了两个寒噤。

萧七叹息道:‘这些话等我将棺盖打开才说好不好?’

董千户笑道:‘可惜我话已经说出口,要收也收不回了。’

萧七又一声叹息,道:‘最可惜的却是你是老前辈,否则这件事少不免要请你代劳。’

董千户大笑,说道:‘这的确可惜得很。’

笑声中,萧七将棺盖打开。

他小心翼翼,一点也不敢大意,董千户手把刀柄,站在萧七的旁边,眼睛眨也不眨,也随时准备应变,惟恐应了自己的话,棺材中真的扑出厉鬼来。

赵松站在萧七另一边,一双手亦已反抄住了插在腰后的那对天门棍。

没有异变,完全没有。

棺盖一打开,董千户赵松目光一落,齐皆怔住在当场。

棺材中赫然空无一物!

萧七也一怔,也只是一怔。

他早已预料到可能有这种情形出现,因为这一幢庄院一如地狱,阴森而恐怖,除非对那些罗剎恶鬼别有好感,一心盼望住在地狱中的人,否则住不了一年半载,不疯也得疯。

幽冥先生也许是一个疯子。

也许是一个心理变态,渴望置身于地狱的人。

也许他只不过就像那些独喜欢画鬼,独喜欢作鬼诗,说鬼话的人,藉此来表达他那种与众不同、超凡脱俗的思想,及技巧。

也许……

不管怎样,像他那种人正所谓惊世骇俗,绝无仅有,多找一个也是困难。

即使真的有两个这种共同嗜好的人,也不会这么巧碰在一起。

女人?

那就更不用说。

除非真的那么巧,否则打扫干净这个地方的,应该就是只有一个人——

幽冥先生!

人死若不能复生,若不能化为厉鬼,棺材中的死人应该就不会是幽冥先生。

这幢庄院内若只有幽冥先生一个人,那副棺材应该是一副空棺材。

道理虽然是这样简单,萧七却不敢立即肯定。

因为到现在为止,很多事情已超出常理之外,已不是能够立即找出一个道理的。

现在他已以能够完全肯定。

董千户连随跳起来,大叫道:‘好一个狡猾的小子,若不是将棺材打开来一看,还真以为他已经死掉!’

赵松连随道:‘杀人凶手一定就是他,想必他发现那个瓷像失落,恐怕我们找到这里来,所以先装死,使我们不再去找寻他。’

董千户连声道:‘是必如此!’

萧七道:‘你们莫要疏忽了一点。’

赵松道:‘你是说他尽可以将那个瓷像放在这个庄院内,用不着东搬西运?’

萧七道:‘嗯。’

赵松道:‘这一次却是萧兄疏忽了一点了。’

‘哦?’

‘马车乃是向这个方向奔来,幽冥先生不是运出去,乃是将那个瓷像运回来,准备放在这幢庄院之内。’

‘那是说,人是在别处杀的了?’

‘正是!’赵松倏的转身回顾望堂外院子,目露惊骇之色,颤声接道:‘院子中那些瓷像,有可能全部是尸体外涂上瓷土造成。’

萧七听说面色一变。

董千户笑骂道:‘他哪来的这么多尸体?’

赵松道:‘去杀就有了!’

董千户哪里还笑得出来。

赵松说话实在很有道理。

赵松道:‘好一个幽冥先生,原来是一个丧心病狂,灭绝人性的杀人魔王!’

董千户猛捋胡子,道:‘这真是骇人听闻,老夫活到这个年纪,还是第一次遇上这么可怕的事情。’

萧七缓缓道:‘这一切,目前仍是推测。’

赵松道:‘要证据也很简单。’

董千户道:‘如何?’

赵松道:‘我们将院子里的瓷像击碎就是。’

董千户道:‘不错不错。’

两人便待举步,萧七连忙叫住:‘瓷像之内若是没有尸体,幽冥先生若是清白,你们将如何是好?’

董千户道:‘大不了赔他钱。’

‘他若是不要钱,只要瓷像?’

董千户道:‘还他瓷像就是。’

萧七叹息道:‘天下间只怕还没有第二个人能够造出这样的瓷像。’

董千户一摸脑袋,亦自叹息道:‘说句良心话,那的确是一流的技巧结晶。’

赵松道:‘嗯。’

两人的心情显然已经平静下来。

董千户接道:‘万一这老小子真的是清白,要赔他一个瓷像也是困难,那么我们就得准备坐牢了。’

赵松道:‘嗯。’

董千户瞟着他,道:‘你还有什么好办法?’

赵松苦笑道:‘只有这个了。’

董千户回顾萧七道:‘小萧呢?’

萧七道:‘我们还是先将幽冥先生找出来才作定夺。’

董千户道:‘不错不错。’

连随问道:‘哪里去找?’

萧七道:‘先搜一遍这个地狱庄院再说吧。’

他盖回棺材,立即在大堂内游走了一圈,然后转入一条走廊,步向后堂。

董千户赵松紧跟在后面。

在他们三人锐利灵敏的眼睛耳朵之下这个地方若是藏有人,应该是无所遁形的。

名符其实,这个地狱简直就像是一个真正的地狱。

十五殿,奈何桥,传说中地狱内应有的地方,应有的鬼神,应有尽有。

庄院相当大,却只有一处,没有地狱中的鬼差游魂。

那就是用来制造瓷像的地方。

烧窑,瓷土,种种材料工具,无不齐全。

瓷土是上等的白不细泥,砖堆如山,釉药也是上等的釉药,数量也十分惊人。

这不足为奇,因为乐平县本来就是盛产釉药,要购买瓷土,也不成问题。

奇怪的是,谁替幽冥先生采购这些材料呢?

是幽冥先生自己?

这个幽冥先生到底又是怎样子的一个人?何以附近的住人,对他一无所知?

庄院前后门的石阶都长满青苔,他又是如何出入?

更奇怪的就是庄院中竟没有丝毫的食物,连厨房也都没有。

这个幽冥先生难道竟不食人间烟火?

地狱只有鬼神,没有人。

一个也没有。

萧七三人回到那个大堂的时候,已经是两个时辰之后。

赵松汗流浃背,董千户眼睛已有些发花,萧七的眉宇间也已露出了倦意。

董千户挨在一条柱子上,吁了几口气,嘟哝道:‘再下去,我今天晚上非要喝酒喝得大醉不可。’

赵松奇怪道:‘为什么?’

董千户道:‘不醉睁眼尽是鬼面,睡得着才奇怪。’

赵松苦笑道:‘我这个脑袋现在就已经给鬼面塞满了。’

董千户道:‘怎么这幢庄院竟一个活人也没有?’

萧七道:‘有三个。’

‘就是你我他!’董千户苦笑道:‘除了我们三人之外便尽是鬼了。’

萧七道:‘也许那位幽冥先生刚巧有事情外出。’

董千户问萧七道:‘不知他什么时候才回来?’

萧七笑道:‘你当我是童子?’

董千户大笑。

赵松掩口道:‘两位的意思,现在又该怎样呢?’

萧七道:‘在这里守候或者离开。’

赵松道:‘我早该带几个手下来。’

董千户大笑道:‘你若是叫他们留在这儿,我担保你前脚一走,他们后脚马上就溜出去。’

赵松笑道:‘不难想象。’

萧七道:‘不过赵兄弟现在应该回衙门一趟。’

赵松颔首道:‘我派去打听消息的手下也许有结果了。’

萧七道:‘希望如此,早些弄清楚那个女死者的身份,最低限度可以教人放下心来。’

‘嗯,’赵松苦笑道:‘消息现在相信已经传开去,无论有女儿外出探亲未回抑或有女儿外嫁的父母,现在想必都担心得很。

董千户道:‘怎会这样严重?’

赵松道:‘那个女死者可能是任何一个人。’

董千户道:‘玉镯……’

赵松道:‘要将一只玉镯戴在一个死人的手腕上并不是一件困难的事情,那只手镯说不定就是在转移别人的注意。’

‘哦?’董千户突然瞪了萧七一眼,道:‘我也得回家走一趟了。’

赵松道:‘前辈也有女儿嫁在外?’

‘没有。’董千户皱眉道:‘但有个却外出未回。’

‘不知道她现在回来了没有?’董千户又瞪了萧七一眼。

萧七叹了一口气,道:‘看来我还是留在这里等候幽冥先生回来的好。’

董千户笑道:‘你小子毕竟是一个聪明人。’

笑容突然又一敛,道:‘现在你不妨就趁方便诚心祷告,希望我不会拿刀杀进这个地狱。’

萧七苦笑道:‘不知道这里的阎罗灵不灵?’

赵松奇怪,道:‘这是怎么回事?’

‘与你无干。’董千户笑骂道:‘小子你现在已经够头痛的了,还要过问他人私事。’

赵松慌忙闭上嘴巴。

董千户一把拉住他的手臂,道:‘我们走!’大踏步走出大堂。

赵松不走也不成。

萧七目送两人远去,只有苦笑。

同类推荐
  • 莲花星

    莲花星

    生长的日记,味道。它是生命里的自然生长的程序,风域。为季节风,它是时间产生风景的变化,方向。一个,从天而降的天然地理的风域,民族的局域,地理形成的风景,星期。这个世界的产生,物钟。这时,生长形成成长的日期的方向,生态。它是生活的里程,命运。一个成功的年华,等待着时间岁月的考验,这时,是个时候,该到,地理形成生长岁数的星期,岁月的周期,年龄。这一时刻,时间会停止,生活的场景变化,生长的节气,会有着?
  • 刺忍薄锁根

    刺忍薄锁根

    鬼谷子眼里有隐隐哀伤,“英雄出少年,怎奈天妒英才,你命带大劫,不能涉红尘。要想安老,唯有一生清郁,留于此地,断念往事。”聂柘霁抬眼看他,“活一百岁又如何,最后的结局,都是死。”
  • 我的专属江湖剧场

    我的专属江湖剧场

    我是法海,也是许仙,我是十方,也是宁采臣……滚滚红尘,我最终还是活成了自己最讨厌的样子,三妻四妾,君临天下!吾之初心,永世不忘,哈撒给!一部男孩到男人的成长史,男人的快乐就是如此简单!
  • 潭州晓梦

    潭州晓梦

    “郡山洞底,千年雪藏,千叶莲花,若水天下。”——《独步》宋朝徽宗年间,主不掌朝,权臣当道,党同伐异,民不聊生,国堪不国。一个后宫刘氏党羽;一个皇朝下的“六贼”党羽;一个国家权利机构:六扇门;一个新新崛起的江湖门派:醉红尘;一个新崛起的大金国,五条暗线之间上演在夺权夺利之间斗智斗狠。两个无法摆脱奇异命格的女孩,两世痴缠。看她们如何由丞相千金、落尘仙子。在江湖与权利间如何玩转生存游戏,夹缝生存。历经世间人情冷暖,恩怨情仇,扶国于危难,挽大厦于将倾。看皇权更替,岁月变迁,跌宕起伏,看红尘千百般变,她们归处又再何方?——为以后能在改编为影视剧而奋斗!
  • 月影行者

    月影行者

    这篇月影行者主要简述楼丰城的故事,这是关于由两家旧怨慢慢积累所引发的一场,有预谋充满尔虞我诈的复仇动乱。而她的出现,更是使得这场原本暗流涌动的动乱,一下被搬到的台面。对于他的被动介入,也是因形势所逼。小说总共九章,每章一万多字,九章十万来字。
热门推荐
  • 龙蛋孵化器

    龙蛋孵化器

    身份:龙蛋他爹;使命:光复龙族;神技:龙的一切潜能;成就:一龙之下、万人之上,世界首富;责任:不成龙便成仁。一场无妄之灾,圈定了左煌哲的未来,伴随神秘儿子出现的,四只忠心护主的鳄鱼保镖送给了他一份龙族光复咒。为了完成把世界上最后一枚龙蛋变成龙的梦想,左煌哲和他的龙蛋儿子签订了灵魂契约。从那天开始,他他变成了一只兢兢业业抱窝的母鸡,会孵蛋的工具。当然,借此机会,他也实现了自己的梦想,比如金钱、美女、地位、玩乐等等。
  • 许你天长地久

    许你天长地久

    三年前,沐希一觉醒来,自己竟然被一个陌生的男人摸遍全身,而且摇身一变还成了她的专属女佣!她除了每天帮他按摩暖床,还得应付来自四面八方的狐狸精。三年后,沐希丢了一张离婚协议书到洛瑾寒面前:“洛瑾寒,我腻了,离婚请签字!”哪能料想,离婚当天,他抵她在墙,一脸邪魅,“偷了我的东西,就想跑了?”沐希:“别墅豪车钻石项链还有结婚戒指我一样不要,我偷你什么了?”“孩子……”他轻柔的将掌心覆上她的小腹,低声呢喃。
  • 穿越来爱你,公主殿下来嫁到

    穿越来爱你,公主殿下来嫁到

    感谢阅文书评团提供书评支持本文讲述夏子鱼告别单身狗的奇葩穿越之旅。前世缘浅,奈何情深!别怕,我等,我等你说爱我。那个既美丽又狠心的男子,他优雅地向子鱼摊开双手道,弥儿与我就如同树和树皮一样,缺谁都活不了。子鱼撇嘴,写静庭,谁和你一样是千年树妖呀!本公主明明是一条美人鱼。男子唇角微勾,语气柔软道,今晚就加道“水煮鱼”如何?子鱼打了个冷颤,男子顺势将她拽入怀中,一脸温和道,弥儿不是常比喻说鱼游在水里才能自由吗?从今以后,我便甘若善水。子鱼的脸“腾”的红了,娇羞道,可是鱼的记忆只有几秒,你看…男子听似春风拂柳笑,呵…那就换道做法,将那鱼“生煎”便就长记性了。子鱼脑补中,那人已慢条斯理地上下齐手...
  • 天行

    天行

    号称“北辰骑神”的天才玩家以自创的“牧马冲锋流”战术击败了国服第一弓手北冥雪,被誉为天纵战榜第一骑士的他,却受到小人排挤,最终离开了效力已久的银狐俱乐部。是沉沦,还是再次崛起?恰逢其时,月恒集团第四款游戏“天行”正式上线,虚拟世界再起风云!
  • 1916新德意志

    1916新德意志

    一战德国战败。英国人挥起了警棍,法国人拿起了掌勺,意大利人念起了圣经,瑞士人翻起了账册,俄罗斯人闹起了革命,美国人搞起了称霸,中国人挺起了脊梁,德国人当起了小弟。但总有一部分人,他们不计生死,只为了这个国家而战斗!而宵丁克就是其中一员,他坚信,世界的格局会按照他的意愿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那个时候,英国人念起了圣经,法国人当起了小弟,意大利人闹起了革命,瑞士人挺起了脊梁,俄罗斯人拿起了掌勺,美国人翻起了账册,中国人挥起了警棍,德国人搞起了称霸。PS:本书的第一卷已经结束,许多人都说蒙太奇手法有些严重,故从第二卷转换下风格,争取让大家对此满意。一句话,从开始到现在,一直在进步。最后感谢一下黑捷克(指导)和天地醉剑(改稿)这两位幕后默默的支持。谢谢!
  • 帝极圣殇

    帝极圣殇

    生灵啊!请你们善良!我确已为你们铺盖平坦的道路,那是宽广的,是光明的,也是正确的。我曾教导你们,教导你们所不知道,教导你们所不了解的。的确,在那之前,你们是无知的。你说,你曾守护过他们。你说,你曾为他们而战。你又说,你不曾后悔……呵……逆道轮回,帝者再生。太初的奥秘,太古的传说,远古的神话,新时代的史诗,由生灵缔造,也由生灵探索。无限的时空交汇,勾勒出神秘的万界。吾自弃界而来,再定万古之约。生命,是宇宙中唯一的真谛。而我们生灵,幸运的成为真谛的适格者。生命造就了我们,我们,孕养了生灵。生灵的存在,由我们证明,我们的存在,是为了万灵。——晴空《万物有灵》《帝极暗殇》第一卷正式开启!【注:有人能康康我的小说吗,哪怕一个人也好哪怕有一个人我也有创作下去的动力!】
  • 厉少夫人不一般

    厉少夫人不一般

    他乃是帝国集团的总裁,慕司辰,他强势霸道,不可一世,直到遇见了她,她是叶世集团的千金,叶楚颜,她可甜可咸。一场意外让他遇见他,在一场宴会上叶楚颜被朋友嘲笑,一阵车声响起,“快看那是白少”“就是那个最年轻的总裁?”“对对对,太帅了!!”叶楚颜眼睛一转大声的向白穆辰喊了一句“老公!”男人瞅他一笑,答应到“嗯?”他们的故事开始了...
  • 六弄咖啡馆

    六弄咖啡馆

    在我的人生中,曾经有六件大事,他们如果恶魔折磨着我,在我认为的生命的尽头,迎来了生命最后的喜悦。——顾之欢
  • 天行

    天行

    号称“北辰骑神”的天才玩家以自创的“牧马冲锋流”战术击败了国服第一弓手北冥雪,被誉为天纵战榜第一骑士的他,却受到小人排挤,最终离开了效力已久的银狐俱乐部。是沉沦,还是再次崛起?恰逢其时,月恒集团第四款游戏“天行”正式上线,虚拟世界再起风云!
  • 小细节决定骨健康

    小细节决定骨健康

    这本《小细节决定骨健康》由张贺民编著:人的骨骼在人的一生中始终进行着新陈代谢。也就是骨重建,直至生命结束。骨重建是一个有序的活动,这个活动周期约为3个月。人体骨骼中有三类细胞,产生有机成分的成骨细胞、产生无机成分的骨细胞和作用于骨吸收的破骨细胞。在骨重建活动中,破骨细胞活性加强,旧骨吸收破坏,随后成骨细胞活性加强,分泌骨基质,骨基质矿化形成成熟的骨基质,即形成了新骨。《小细节决定骨健康》适合大众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