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自动点火装置。他想毁掉这里的一切。”肖晓悦的脚步越来越慢，渐渐地只能靠着辛苑才能勉强支撑身体，“我已经没有力气了，你快走！”肖晓悦干脆坐在地上，手上的伤口再次有汩汩鲜血渗出。
“不，我不会丢下你一个人，永远不会。”辛苑固执地拉着肖晓悦的手，拼尽全力将她扶起来一步步向楼下挪动。浓烟和热浪已经从四面八方袭来，辛苑能感觉到四周的氧气正在迅速减少，而且楼梯道的墙体也开始出现了不稳定的迹象。
“快走，即便出去，我也没有再活下去的意义了。”肖晓悦再次想推开辛苑的手。
此时的两人已经下到了二楼，远远的已经听到了警车的声音。
“咳咳咳……你说什么傻话，难道我和哥哥还不足以成为你活下去的动力吗？”辛苑大声喊道，“我告诉你，你要是再敢说什么让我丢下你一个人走的话，我也不走了。你不是不想出去吗？你不是不敢面对吗？好，那我就陪你永远留在这里。”
“小苑，你……”看着辛苑火光中炽热的表情，肖晓悦终于淡然一笑。
“走吧！你看，马上就要出去了，我已经看到罗桓哥了！”辛苑看着眼前那个四方的铁门还有门外的街道，内心突然涌起无限的希望。她做到了，她终于还是带着小悦一起回来了。
“小心！”
就在辛苑放松警惕时，一段被火焰包裹着的木质房梁突然从天而降，准确地砸在了肖晓悦的身上。一口鲜血瞬间从她嘴里喷出来，染红了辛苑的肩膀。
“小悦！”辛苑尖叫一声跪下来，如果不是肖晓悦刚才使出全身力气将她推出去，现在被砸得吐血的就是她了。
“咳咳……咳咳咳……快走！”肖晓悦艰难地吐出几个字，鲜血不住地顺着嘴角涌出。
“不，我不能丢下你！即便是死我也不会再丢下你一个人了。”辛苑一边吃力的挪动着肖晓悦身上的木梁一边流着泪喊道。虽然身后就是大门，可她却选择了陪着她留在这火海之中。眼见着火舌已经****到了二楼，辛苑却对此视而不见。
“你必须走，我要你代替我活下去，好好地活下去。我要你活着出去告诉逸轩，我爱他，比任何人都爱他。”肖晓悦的脸上也浸满了泪水。
“等我们出去了，你自己跟他说去。”辛苑更用力地挪动着那根木梁，双手已经被磨得鲜血淋漓她也毫不在意。
“咳咳咳……小悦……”辛苑流着泪，忍受着内心和身体上双重的疼痛，艰难地说：“等出去了以后，我们就回家。”
“嗯，回家，回到属于我们的家。”
火光中，两个女孩泪流满面，脸上却带着倔强的微笑。
寂静的墓园里，一座新碑悄然树立。汉白玉的石碑上没有小篆墓志，没有雕花纹饰，有的只是简简单单的五个字——肖晓悦之墓。冬至的冷风掠过，带起墓碑两旁的松树枝叶轻晃，松香夹杂着烧纸的淡淡檀香渐渐在空气里弥散开来。
一身黑衣的年轻女孩摆好贡品，微微直起身，定定望着眼前的墓碑，琥珀色的眸子渐渐拢上一层雾气。她看着石碑上清晰的字迹，脑海里又浮现出一个月前那个永生难忘的情景。
就在G市最大的人民医院里，就在那个冰冷的急救室的窗户外面，她眼睁睁地看着被严重烧伤的肖晓悦隔着氧气面罩冲着她露出最后一个微笑，而后便是仪器上心跳血压骤减直至变成一条冰冷的直线。整个过程只是不过几分钟的时间，可站在玻璃窗外的她看来却像是煎熬了千年。
“对不起，我们已经尽力了。”
医生的话响在耳边，可却仿佛从远方传来一般。
“不……不会的……”辛苑推开拉住她的罗桓和凌夜径直冲到肖晓悦床前。看着她已经被大火烧得焦黑的左手，看着她苍白如纸的面庞，她只觉得头脑一阵晕眩，仿佛天地在这一瞬轰然崩塌。
“小悦，你醒醒啊！你说过的，你说过等这一切结束了，我们就回家。你起来啊，我们回家，我们回家好不好……你醒醒啊，醒醒啊！”辛苑半跪在床前，撕心裂肺地哭喊着。急救室外的人都不觉沉默了，整个急救室周围只有辛苑悲怆欲绝的哭喊声久久回响着，让人不禁为之动容。就连平日看惯生死的医生也不觉轻叹了一声。
血蝴蝶案终于落下了帷幕，案件最终以所有犯罪嫌疑人的死亡而宣告结束。由于此案牵连很大，媒体对其中的具体情形所知甚少，所以只能添油加醋的报道一些无关紧要的花边新闻。市民只知道这次案件的主犯已然死亡，但具体是谁或是哪几个人却并不清楚。
戚家古墓也被重新开启，线索竟然是藏在那枚铜制蝶纹挂坠里的一张压缩版的地图。这次的考古行动收获颇丰，除了数不胜数的精美铜器之外还发现了一具保存完好的明朝女尸。有人传言那就是布下诅咒的戚夫人，但由于碑文损毁严重，目前考古专家仍在努力考证中。
天阴沉沉的，冷风拂动下，碑前女孩消瘦的身影显得更为单薄，仿佛随时都可能随风而逝一般。不知不觉，几滴细雨悄然而至，冰冷的雨滴打在黑衣女孩的脸上。她没有动，甚至没有伸手去擦拭脸上不知是雨水还是泪痕湿润水迹。不知多少次，她都是一个人静静地站在这座墓碑前，一言不发，一站就是几个小时。
“小苑……”一柄黑伞默默遮在女孩头顶。握伞的是一个面容憔悴却神情极为温柔的年轻男人，他也像女孩一样微仰着头，静静看了看墓碑上那冰冷却娟秀的字迹，目光流转间溢出的是如潮水般绵延不绝的哀伤。
“哥，母亲那边安排好了吗？”女孩说话时眼睛仍旧盯着那石碑。
“嗯，现在她已经搭上了去美国的飞机，预计三小时后到达纽约。”同样穿着一身黑色西装的男人回答道。
“纽约吗？”女孩的睫毛颤了颤，唇边浮起一丝苦笑。
“别难过，总有一天凌夜会……”
“昨晚他给我打了电话。”女孩伸手理了理额前的乱发，“他问我是否还愿意等他。”
男人有些吃惊，他知道当凌夜得知一切的那天晚上他就一个人不辞而别去了美国。一个月里，他没有和任何人联系，就连他的妹妹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邵逸轩觉得，也许他是在给自己一些时间，也在给辛苑一些时间，亦或许是在寻找一个摆脱一切的理由。但无论如何，对于他的不辞而别，辛苑却是自始至终没有发表任何看法。在处理好肖晓悦的后事之后，她便一头扎进了工作中。除了偶尔会去和邵逸轩这个哥哥一起吃个饭之外，几乎断绝了和其他朋友的一切交往。
“那你怎么回答他的？”邵逸轩试探性地问。这是这一个月以来，辛苑第一次主动提起凌夜这个人。他知道，凌夜对于她来说已经不仅仅是一个她喜欢的人这么简单，因为他还是杀死她母亲和挚友以及造成她最大不幸的人的儿子。
辛苑暮然一笑，走出黑伞的庇护，转身背对着墓碑向墓园小路的尽头望去。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快步向她走来，依旧是好看的一张脸，依旧是漆黑如墨的眼眸，脸上却带着放下一切的释然。
“凌夜？”邵逸轩显然没有料到这个人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
男人撑着一柄透明的大伞，晶莹的雨珠在伞面上滑动着，如一副写意画。他将伞遮在辛苑头顶，微笑着对她说：“小苑，我们回家。”
“嗯，我们回家。”女孩拭去眼角的泪花，忽然一头扑进男人的怀里，两人在雨中紧紧相拥，像是分隔了一个世纪又重新聚在了一起。
雨水带着冬至的寒意倾泻而下，澄澈，仿佛能涤荡人心。墓碑前的三人蓦地抬头，同时顺着墓碑看向天际，三个人的唇角都微微扬起，带着一股暖意照得灰白的石碑仿佛都变得温暖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