队伍缓缓停了下来,骆驼和马匹却出现一些骚动,似乎对石像眼中的蓝光有过敏反应似的,笨重的身体直往后退。倒是那些藏匿在黑暗中的雄鹰毫无惧色,扑棱着翅膀飞上漆黑的天空,发出一阵阵凄厉的“唳,唳”声。
朴振宇拿手电筒照照前方,当微弱的光芒聚焦在石像眼窝处的时候,他的眉头突然紧锁,声音提高了几分,“这蓝光很奇怪,大家小心……”
金戈的脸色有些阴沉,能感觉到周围的风速在加快,指尖传来阵阵刺痛的感觉。天空中,雄鹰的叫声愈加刺耳,越过巴图牵着骆驼的身影,身后是无边的黑暗……可是,耳边却听到了轻微的“咔咔”声,似东西碎裂的声音,虽然微弱,却听得一清二楚。手电筒不由自主地朝地面上照去,却发现了万分惊险的一幕:大约百米之外,一座三米余高的黑色沙丘正缓缓向这边移动,并且速度惊人。随着巨大沙丘的移动,脚下细碎的沙子开始向地底下沉去,松软的地面开始凹陷,大家的身体开始呈倾斜状态,慢慢失去了平衡。
在一阵阵的惊叫声中,队伍顿时乱作一团,王德本和孙大炮眼疾手快,他们最先放弃马匹跑到了石像旁边。石像脚下是用巨大的石块堆砌而成的,坚固异常,那里应该是最安全的场所。
就在这个当口,身后那巨大的沙丘又前进了几米,跟在队伍最后的是驮着苏小棠的马匹,此时已是危急万分了,苏小棠趴在马上浑然不觉,根本没有意识到危险的来临!金戈知道,如果那座小山似的沙丘压倒在苏小棠和马匹身上,她就再也没有活命的机会了,躯体将永远埋葬在黄色的沙砾之下!情急之下,他扯着嗓子大喊道:“苏小棠,苏小棠!”
身体受到了重创,苏小棠在马背上一直昏昏沉沉的,这会儿听到呼喊,才缓缓抬起头,借着昏暗的蓝光看到众人惊骇的目光。她不由自主地向身后望去,这才发现有一座巨大的沙丘正铺天盖地而来!苏小棠愣在了马背上,她瞳孔放大,眼睛直直地盯着那团黑色小山,双手紧紧握住了马鞍子。身下那匹健壮的黑马似乎也吓破了胆,四肢颤抖,挪动不了半步。
“啊!”随着一声惊叫,苏小棠感觉眼前一黑,铺天盖地的黄沙如一个大黑锅似的倒扣过来,沙丘瞬间埋葬了一切!
众人不由得闭了下眼睛,朴振宇更是差点昏厥在地,眼里涌满了泪水……不过,前后也就两秒的工夫,沙丘中突然飞出一物,扬起一道弧线后急速地向这边撞过来。金戈眼疾手快,迅速接住,手腕中突然一沉,低头看时,却是紧闭双眼的苏小棠。
原来,在沙丘盖向苏小棠和马匹的时候,布和叔叔眼疾手快抛出了手中的绳索,这条绳子迅速将苏小棠拦腰围住。布和叔叔使出全身力量向怀中一带,在巨大的沙丘到来之前,将苏小棠从死亡之神手中夺了过来。
苏小棠受惊吓过度暂时昏死过去了,金戈抱起她往于洋怀中一塞,“你们先走,我断后!”怀中多了一个软绵绵的身体,于洋也顾不得男女有别,腰板使劲,撒丫子就跑。身后,亚伦扶着朴振宇,其其格扶着渥都根,布和叔叔和金戈断后,一行人快速退去。
众人刚刚退到两尊石像旁边,只见身后的沙丘迅速向地下陷去,形成了一个深不见底的大坑。紧随其后,刚刚移动的沙丘也迎面而来,此时已差不多有六层楼那么高,只见这巨大的沙丘以排山倒海之势倒在了巨坑中。随着“嘭”的一声,刚刚深不见底的大坑突然被淹埋起来,跟在队伍后面的骆驼和马匹成了牺牲品,它们巨大的身体滑落在深坑中,又瞬间被黄沙埋上,甚至连嚎叫的声音都没来得及发出。
大家的脸都变了色,如果晚走一步,那真是死无葬身之地了。于洋咽了口吐沫,喘着粗气喊道:“奶奶的,真悬啊,差点就把老子活埋了。”转头瞅瞅金戈,让他拿主意,“老金,下面该怎么办?”
“我们先退到洞里去,等会再作打算。”金戈大声朝于洋喊道,并招呼大家速速退去,暂时先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夜色更加低沉,风呼啸着迎面扑来,不分青红皂白地狠狠击打着身体。金戈羊皮袄的扣子挣开了,那件白色的衣服开始打着扭地旋转,一会儿飞起来盖住了他的头,一会儿又紧紧束缚住他的身体。金戈现在没别的感觉,就是一字:冷!寒风夹杂着沙砾打到身体上,除了冷还有钻心的疼,但他顾不了这么多,逃命要紧,一秒钟都耽误不得。
不过,当那件羊皮袄再次把头包住的时候,金戈毫不犹豫地褪下了衣袖,白色衣服刹那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它在黑暗中划过一条白线后,就被呼啸的风卷走了。把碍事的衣服脱掉,金戈更觉得冷,冷得牙齿直打架,身体有种僵直的感觉,身上所有的关节都似乎失去了灵活度,活脱脱像个木偶。
但是,决不能倒下,兄弟还在前方等着自己……金戈在为自己打气。
金戈是最后一位冲到石洞中的,当他抱着膀子冲进来时,顿时愣住了,因为他看到了美轮美奂的一幕:地底下,竟全都是白色的细沙,这些细沙连绵不绝,一直延伸到远处,地面上犹如铺了一层耀眼的白雪。听说埃及就有白色沙漠,那些沙子像奶油一样雪白,和周围的黄色沙漠形成鲜明的对比,堪称一大奇观。可万万没想到,在这石像洞内,竟然也有白色沙子,着实令人称奇。
在白沙的映照下,金戈这才发现众人狼狈至极,虽然被洞内的奇观吸引,但仍然掩饰不住脸上的恐惧。狂风没了,身体也暖和了许多,金戈跺着脚呼出一口气,赶紧招呼旁边的巴图,“兄弟,快看看少人没?我们要尽快离开这里!”
巴图的眼神从其其格身上挪开,这才开始清点人数,这一查顿时焦急起来,原来王德本和孙大炮不见了!不会呀,两人刚刚跑得最快,最先到达了石像洞口,这会儿早该进来了,怎么偏偏少了他们两个?
四处瞅瞅,洞内连一个人影都没有,金戈试着喊了几嗓子,除了回音什么都没有。朴振宇走向前来,低语,“如果我猜得不错,这里应该就是传说中的石囚洞,这里有白色的沙粒,也有人形石像。据说,很少有人能通过石囚洞,难道那两个人……”朴振宇没有继续说下去,但大家都明白他话中的意思。众人心头一紧,借着白光极目远眺,这白色沙子铺成的道路深不见底,一直延伸出很远很远……
虽然王德本、孙大炮和他们不太熟悉,但毕竟是两个活生生的人,不能就这样把他们抛在这里不管。金戈安顿好众人,他想和于洋先四处找找,实在找不到再走也不迟。金戈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大家,大家都点头同意。趁此机会,朴振宇又检查了苏小棠的伤势,确定没什么大碍后,大家才放心下来。
不过,洞内的温度奇低无比。虽然身上裹着大衣,但还是难掩刺骨的寒意。金戈冻得直打战,双腿不停地来回抖动。布和叔叔从身上脱下一件外套披在金戈身上,看看地面上白色的细沙,若有所思,“呜咽的黑风席卷而来,沙漠的魔鬼向我们扑来,它们拿走了马匹和食物,现在仅剩下了一匹骆驼。如果想要活命,首先要燃起篝火,烤烧食物,否则这里的寒冷会把我们变成一尊尊雕像。”
这的确是个残酷的现实,马匹和食物都没了,如果找不到供给,那只有死路一条。环顾一周,发现大家的脸色冻得发青,金戈心中一痛,可哪里能寻到食物?于洋和金戈对望一眼,眼神中流露出焦虑和无奈。
周围阴风阵阵,清冷的白沙如一条鬼魅的身影延伸出去。布和看到自己的雄鹰安然无恙,长舒一口气,红色的脸膛掠过一抹刚毅和坚定,“我们兵分两路,你们去寻找那两人,我去寻找食物。”
“布和叔叔,我和您同去!”巴图站起来,朝布和叔叔走去。
没想到布和却轻轻按了按巴图的肩膀,用大手指指不远处的雄鹰,“我的伙伴在那里,它们会保护我的,你现在要做的就是照顾好他们。”说完这话,布和叔叔不容巴图辩解,径直走出了石像洞。
看布和叔叔走远,金戈和于洋也转身离去。但是,巴图不放心金戈和于洋,便招呼金戈带上淖达塔,这是他从小看到大的鹰,关键时刻兴许能派上用场。这次金戈没再坚持,他和于洋在前面慢慢走,雄鹰就在头顶盘旋而飞,伺机而动。
从出发的洞口一直前行,脚下踩着细细的软沙,两旁是宽大的石壁墙面,上方却与外界连通,露出狭小的一条黑色天幕。走出20余米后,淖达塔就飞上了漆黑的天空,再也看不到影子。
此时金戈却无暇顾及淖达塔,因为脚下在慢慢发生着变化,刚刚松软的白色沙子变得坚硬起来。低头望去,沙子竟然变大了,一个个如鹅卵石般大小。有的呈雪花状,有的呈三角形,但大部分都是不规则的,踩在上边,硌得脚生疼。
脚下凹凸不平,金戈和于洋走的格外费劲儿,为了保持平衡,两人必须贴墙前行。也正是因为如此,金戈又发现了两旁石壁的变化,记得刚刚触碰的时候,石壁本是冰冷无比的,可越往前走石壁越热,后来越发烫手,最后都不敢用手去触碰石壁了。
“他大爷的,这墙壁怎么变烙铁了!”手不能扶着墙壁走,于洋的身体又重,差点摔倒在鹅卵石上,现在不得已拉住了金戈的胳膊,气得直哼哼。
金戈仔细看着脚下的路,头也不抬,“我哪儿知道啊,我说兄弟,这地方得小心点,说不定还有鬼呢。”一听有鬼,于洋乐了,笑嘻嘻地说道:“最好来个女鬼,兄弟我正寂寞呢,嘿嘿。”不过,嘴上虽调侃,目光却来来回回在洞内扫了几遍,身体绷直,神经立马警觉了几分。
真是害怕什么来什么,这一打量不要紧,还真看到前面有个黑影,那人就站在不远处,模模糊糊的影子似乎在朝他们招手!
“兄弟,前面真有个女鬼!”于洋突然大喊。金戈惊得不轻,再抬头的时候,哪里有什么女鬼,只看到一个黑色的影子“嗖”的一下消失在了拐角处。
金戈稍一愣神,拉着于洋就朝前跑,“臭鱼头,我可不信什么妖魔鬼怪,或许刚刚那人是王德本,我们赶紧过去瞅瞅!”脚下的道路不平,于洋被金戈拽着跑,磕磕碰碰直摔跟头,气得他嘴里直骂娘。
两人跑了很远才停下来,似乎是到了石洞尽头,前面不再是白色的石子路。用手电筒远远照过去,地面竟呈现出一片暗红色。两边的墙壁也变成了黑色。有的壁面在向外渗水,石头缝中竟然长出了一些奇怪的植物:鲜红欲滴的红叶子,上边还挂着一些拳头大的果食,形状像人形,摇摆着随风而动。
金戈咽了口吐沫并收回目光。咦,刚刚的人影哪去了?突然,随着风声,传来一阵阵鬼哭狼嚎的声音,有男人,有女人,甚至还有孩子的哭声。在这茫茫的黑夜里,竟听到这么瘆人的叫声,于洋和金戈都吓坏了,不由自主地向后退去。
就在这时,黑色的天空俯冲下来一个物体,巨大的翅膀带来阵阵风声,那如钢针似的爪子紧握住顶头的一块巨石,眼睛里闪着暗灰色的光芒——淖达塔!相处了几日,这雄鹰也和金戈熟络起来,金戈的手臂一伸,淖达塔就扑打着翅膀落在了他的臂弯处。
“呜呜,啊……疼,烫……热,热死了!”这里处处透着诡异,前方是连绵不绝的黑夜,金戈不想拿自己的命赌,所以他退缩了,想带着于洋和淖达塔先回去,然后再从长计议。可刚刚转身,便又听到了纷乱的叫喊声,金戈怔在了原地——这次的哭喊声听得真真切切,感觉这声音异常杂乱,有低吟,有哭喊,有痛苦的嘶叫。并且从声音辨别,这里足有上百人。
“老金,难道这里面有活人?”声音似乎是从墙壁内发出来的,于洋的头探过去,战战兢兢地问道。
这里是传说中的石囚诅咒,难道里边的人真被诅咒了?难道真如于洋猜测,里边还有活人?想到这里,金戈缓缓来到了石壁前,用手指轻轻碰触石壁,这里的石头没了热度,寒冷的感觉直入骨髓……可是,怎样才能打开这道壁门?
金戈轻轻摩擦起了壁面,他手臂上的淖达塔则振翅一飞,又飞回到旁边的巨石上。与此同时,却又听到了一阵阵“吱嘎吱嘎”的怪叫声,再看时,却见石壁从中间裂成了两段正缓缓向旁边移动。一股阴风迎面而来,里边那些男男女女的惨叫声、哭喊声就在耳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