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四十二章凶门柏历
楚枫从乌衣古井带出的人竟然是苍虬门二当家,赤虬须,不过已无气息,全身软绵,却无伤痕。
“赤须大哥!”楚枫呼喊。
无尘一探脉息,赫然惊道:“他被人吸干了真气!”
“什么?”
楚枫又惊又怒,伸手压住赤虬须膻中穴欲强输真气,无尘道:“他真气已尽,你这样救不了他。”果然,楚枫真气根本无法逼入赤虬须体内。
无尘又道:“真气虽尽,营气尚存,若得金针续引尚有一线生机!”
“医子姑娘!”
楚枫即时抱起赤虬须,无尘从怀中取出一粒紫红丹药,递给楚枫道:“此乃九叶灵芝丹,若他侥幸醒转,让其服下!”
楚枫接过,他曾听妙玉提过,九叶灵芝丹乃峨嵋独门秘药,是以峨嵋山特有的九叶紫灵芝炼制,一年只得一、二枚,仅掌门携有,与少林大还丹、武当九转金丹并称,弥足珍贵。
无尘忽飘身掠去,楚枫知道她要追踪凶手,乃喊一声:“小心!”然后抱着赤虬须掠回紫韵兰舟。
无尘沿乌衣巷一直掠至尽头。乌衣巷的尽头是一座青石桥,青石桥另一端是东园。
东园是一座四面环水的园林,最妙之处是东园中心有一个湖,湖心有个小岛,入秋时常有白鹭栖息翱翔,于是借用李白“三山半落青天外,二水中分白鹭洲”之诗句,将此湖心岛命名为白鹭洲。
东园白鹭洲曾经灯火极盛,乃文人诗酒欢会雅集之所,但因乌衣巷的关系,渐渐景物凋零,园林萧瑟,如今再无人迹。
无尘掠过青石桥,踏入东园,四下转了一圈,未见人影,乃至湖边,芦苇丛生,白鹭洲离湖岸二十余丈,并无舟桥,无法登去。估计凶手早已逃离,无尘掠回乌衣巷。
她刚掠走,湖边一支芦苇忽动了动,然后从水面浮出一个人,含着一支芦苇,不是别个,正是青平君。青平君将芦苇吐出,也不敢逗留,脚下青光一闪,消失而去。
再说无尘掠回古井边,探视片刻,忽将天蚕丝线一端系与井眼处,飘身落入井底,发觉井底很空阔,有丈余宽,井壁果然有洞口,应该说不止一个洞口,而是六个,沿井壁分布,约人高,均圆拱状,显然人为开凿。
六个洞口看去幽暗无尽。无尘飘入其中一处洞口,掠走一段,红线已尽,乃解下,继续深入,洞道笔直无弯,无尘掠行不止,未见尽头,忽见两边洞壁及地面是用砖石砌成,似乎进入了一段甬道。穿过甬道,阴寒陡增,隐约见两边洞壁刻凿着石人石兽,颇为狰狞。
无尘惊疑,她知道自己进入了一段神道,亦即墓道。
古代帝王之陵,必是墓前开道,两边刻****之首,象征帝王之仪卫,谓之神道。
无尘惊疑:莫非自己在进入一处帝王陵墓?
正想着,眼前一空,进入一处墓室,不算大,似是前室,尽头是两扇巨大石门,已经开启,门前一左一右是两座巨大石刻,暗黑未见其形。
无尘暗运真气,尘丝扬起,拂尘端玉佛珠神光微现,映向两座石刻,骇然惊心,原来是两座神兽,乃天禄和麒麟。东为天禄,目嗔口张,昂首宽胸,五爪抓地,双角后指,须鳞卷曲如勾;西为麒麟,睚眦怒目,张口似吼,鳞甲横卷,独角上指。均粗犷雄奇,狰狞凶暴。
正惊心,身后突有微响,有人影从洞口掠出,径撞向无尘。无尘手腕一圈尘丝瞬即旋成一线直刺其眉心。那人猝然之下双掌往上一夹,欲夹住拂尘,尘尖却一下刺开他双掌直点入眉心,在此一刹,借着一缕玉珠之光,无尘突然看到他半张脸庞,应该说是看到他脸上那一抹淡淡指痕,尘尖瞬间顿住,距眉心仅一线之间。
“是你?”无尘一收拂尘。
“当然……是我,你……以为是谁?”楚枫强笑,但语气有异,似忍着剧痛。
无尘目光望去,见楚枫双手微颤,再看尘丝,已沾着两丝鲜血。原来刚才尘尖刺开楚枫双掌,已在掌心留下两道血痕。
无尘忽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瓷瓶,递向楚枫:“拿去!”
楚枫举着手,十指发颤,道:“你看我这样还拿得动么?”
无尘顿了片刻,乃拔开瓶塞,伸指沾了些药膏,然后执过楚枫之手,为他涂抹伤痕。
楚枫还真没想到这个冷若冰霜的峨嵋掌门竟会给他涂抹伤痕,倒一时愣住。
“你来作甚?”无尘忽问了一句。
楚枫笑道:“我不放心你嘛,所以……哇!”无尘突然使劲,痛得楚枫几乎跳起,忙改口道,“我纯粹出于好奇,跟你完全没有关系!”
“你再要胡言,休怪我……”
“知道了,你说过好多次!”
“赤虬须如何?”
“医子正在施针,未知结果。”
无尘涂抹两遍,道:“你催运真气至双掌!”
“为什么?”
“此膏药须以真气转化!”
楚枫乃催运真气,双掌慢慢透出暗红,膏药果然慢慢化去,然后掌心那道血痕开始慢慢凝结、愈合,跟着变淡,最后竟然完全消失。
楚枫惊讶道:“无尘,你这药膏好神奇!”却见无尘双眼同样现出不可思议之色,显然不是药膏之效。猛然想起,天魔女曾经以天魔灭痕心法为自己修复伤痕,当时之情景与此一样。莫非天魔女在自己体内留了一丝真元,故能如此?
无尘一甩楚枫双手,转身冷道:“魔功绝痕,到底是魔宗后人!”
楚枫没好气道:“哎!你要不要杀我为武林除害?杀了我就天下太平了!来来来,快出手,不用客气!”
无尘身形一飘,飘入了石门,楚枫亦掠入。
这处墓室相当宏大,似是主墓室,有许多青瓷器,还有各种金、银、铜等器皿,陈设有序。
楚枫奇道:“这器皿众多,摆放有序,未经偷盗,莫非那古井洞道并非盗墓之用?”
无尘不语。
楚枫又道:“如非盗墓之用为何要通入墓穴?看似是帝王之墓,不知是哪一朝的帝王?”
无尘不答,直向前走。
墓室尽头是一处祭台,其下是巨型虎兽石座,其顶是雕有神兽的巨型覆顶石,两侧是巨型兽首石灯台,祭台上摆有各式祭器,精制华美。
看来这墓室只是祭殿,仍非主墓室,也可见墓主乃帝王之尊。
祭台后面是一方石壁,立于巨型兽首座上,壁上无字,只刻着一幅画:一紫髯碧眼、方颐大口之帝王,身乘骏马跃于半空追射一头猛虎!
又石壁正上方嵌着一块大圆玉石,刻一字:吴!
楚枫惊讶道:“原来是东吴国主孙权之墓!”
无尘问:“何以知之?”
楚枫道:“史载孙权紫髯碧眼、方颐大口,且善骑射,常乘马射虎。这分明是孙权之像。”
无尘沉吟半响,忽掠出墓室,返回洞道,一直回至古井底,径掠入第二个洞口。长长洞道之后是一段甬道,然后是一段神道,神道的尽头赫然又是一座巨大墓陵。这墓陵的形制与孙权墓截然不同,陪葬之器皿纹饰也甚为殊异,显然是不同朝代之墓。
无尘开始查探,忽听得楚枫喊:“无尘,你来看这门?”无尘飘身过去,见楚枫立在一道门前。
这门十分古怪,不是用砖石砌成,而是用许多大圆木聚成两根巨大门柱,然后用数以千计的刳成两半的竹片反贴于柱表,每片竹片均有精细雕纹,门楣同样是用许多大圆木聚成的圆柱,柱表同样贴着雕纹竹片,横压门柱之上,而成一座巨大的圆柱木门,既显华表又甚有凶杀之象。
楚枫道:“这门真怪诞!”伸指欲摸。
“别碰!此乃‘凶门柏历’!”喝声之中,无尘拂尘一扬,一缕尘丝飘出卷住楚枫手指。
“凶门柏历?”楚枫吓了一惊。
所谓“凶门”,古代将军出征,必凿一扇向北之门,由此门出发,如办丧事,以示必死之心,谓之“凶门”。
所谓“柏历”,古人死时,立木于庭,上横一木如门,横木下悬鬲,即为“历”,鬲中盛粥,谓死者神所凭依。
凶门柏历乃魏晋时期帝王丧葬之礼制,也就是说,这是魏晋时期的陵墓。但曹魏及西晋均建都洛阳,其帝陵不可能在此,只有东晋建都金陵,如此看来,这座陵墓很可能是东晋帝王之陵。但究竟是哪一位帝王?
两人马上注意到,门上悬着一方玺印,白玉螭虎纽,上面赫然印着一个年号:太兴!
楚枫道:“原来是东晋开国皇帝司马睿之陵!”
无尘又问:“何以知之?”
楚枫道:“西晋亡后,司马睿于江东承制,即晋王位,改元建武,其年称帝,改元太兴。因此‘太兴’乃司马睿称帝时的年号。”
无尘又沉吟起来,她拂尘之丝尚未收回,楚枫乃手指一弯,勾住尘丝,笑道:“无尘,我发觉你挺紧张我的,你不让我碰凶门柏历,是不是怕我沾上凶杀之气?”
无尘冷面一寒,“咝”的收回尘丝。
楚枫嘻嘻笑道:“无尘,你紧张我就直说嘛,我不介意的!”
无尘盯住他,尘丝一缕缕慢慢飘起,面上仿似结起一层冰霜。楚枫知道又把这位峨嵋掌门惹怒了,正忐忑,无尘忽转身掠回洞道,径回到古井底,掠入第三个洞口。洞道尽头是甬道,甬道尽头是神道,神道尽头赫又是一座帝陵,从形制、雕饰看又与孙权、司马睿两处陵墓大不相同,显然是另一朝代。
经过一番查探,终于发现一处碑刻,刻有“永初”二字,原来是南朝第一帝、宋武帝刘裕之陵墓。
东晋末年皇权衰落、门阀割据、朝政动荡,最后刘裕奋起寒微,平桓玄,破南燕,灭西蜀,征后秦,复洛阳,两伐中原,一统南方之地,取代东晋建立南朝大宋,改元永初。后世称刘宋,与赵宋区分。
刘宋乃南朝第一个朝代,因此刘裕被誉为“南朝第一帝”。
两人又回到古井底,楚枫见无尘一路再未言语,更不理睬自己,乃道:“奇怪,都说墓陵阴气最重,但我们进了三处帝陵,未觉阴气之重,怪哉怪哉!”
无尘不言。
楚枫又道:“历朝在金陵建都甚多,你说这六处洞道会不会都是通向不同朝代的帝陵?”
无尘不语。
楚枫又道:“三处帝陵均未遭盗劫,看来这些洞道绝非盗墓之用,但究竟何用?”
无尘还是不言不语。
楚枫横身一挡:“无尘,你说句话好不好?”
无尘扫了他一眼,冷冷道:“你想我说什么?”
楚枫道:“可以说说天气,说说月色,或者说说……你的心事,我不介意听。”
“你……”
“说笑说笑,不说何来有笑!”
“你再敢说笑,休怪我……”
楚枫一怔:“不会说笑也要人头落地吧!”
无尘嘴角动了动,转开脸去。
“我们继续查探!”楚枫掠入第四个洞口,却见无尘不动,奇问:“你不查探了?”
“不必再探,我已经知道它们通往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