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运气...”灰翼硬着头皮微转脑袋,只惊愕地发现后肩上除了一只手竟空空如也,脑子已经在这情况下抽住了,这种差距面前任何撤离战术都只是个笑话。“今天的天气哈哈哈...”灰翼嘴上扯个不停,但诚实的双腿已经卖力地摆动了起来。
千与看着视野里的一团黑影迅速远遁,并未出手截下:“现在的年轻人啊。”
在沼泽区另一边摸索潜行的是一支规模不小的佣兵队,感受到了刚才空气中传来的冲击波,抬头看见的是两公里外腾升而起的巨大蓝色蘑菇云,中心爆破区的直径应该在百米开外,心中都是一片死寂。“团长,这没有声音啊?”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的副领队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这是A级的高手,去凑热闹么?”“当然,”团长洛佩茨和往常一样胆大地出奇,“卡特你先带三四个人开路。从樟林的那条小路绕过去。”
说完穿着价格不菲的熊皮外套的大汉领着身边的三个队员钻进了道边的一条小径,洛佩茨握紧手中银灰的骑士长剑,对身后一招手:“五二一,快速潜行。”身后的队员们收到指令,迅速移动到了队型各自对应的位置,尾随着团长快速小跑起来。“现在,连这里都不太平了么。”团长心中略略忧虑。
“人应该都走了。周围搜到五具重度烧伤的尸体,戴着长空会的徽章。”一个先行队的佣兵见团长到场后立即上前回报,说着递过来一枚被烧坏不少的徽章。团长仔细地辨认剩余完好的边纹:“确实是长空会的精英队,可能是打扰了什么强者的好事,被灭口了。你们把尸体上能用的装备都搜来,别浪费了。去警戒的人手加几个。”
团长向着爆炸的中心慢慢走近,身边的巨大石块越来越多,甚是奇怪。“团长,有活人。”前方的副团长卡特勘查了现场后立即悄悄退了回来,“那边碎石中间的一小片空地上躺着四个好像昏迷过去的人,是散兵装束。其中有个白发的年轻矮人法师。”说到最后几个字时,卡特对着团长瞪了瞪眼。果然,一向冷静沉着的洛佩茨听了最后几个字后,也慢慢瞪起了眼,立马召回了人手:“六十队形,逼上去。”
“什么情况?”伊莫率先醒来,锤着头想尽量恢复朦胧的视力,身边是大量散落的碎石。“现在这么晚了。”仰躺着醒来的弗兰克睁眼看见灿烂的星空,对自身处境不明所以。“我们被震晕过去很长时间了。”暗甬尽力帮弗兰克恢复记忆。“有不少人,六九方位。”瑞秋低身说着,已经闪身躲到了一块大石后,手里的重枪已然满载待发。
“伊莫...”一声熟悉莫名的低呼直接勾起了伊莫最初的记忆,像是一把钥匙打开了伊莫心底里的那些珍视之物,那是他十多年前还是个孩子的时候,家里还是一方富户,这些记忆让他甚是怀念和向往,但还是在不可抑制地淡化着,直到现在,许多模糊的人和事在脑中如走马灯般闪过重新清晰起来,清楚地告诉他这个声音的主人是谁。
伊莫站起身来,对身后的队友道:“没事了。”“父亲,我回来了。”伊莫直接走到了洛佩茨的跟前,一脸坦然的说出了积蓄已久的几个字,语气来不禁夹杂着些许心酸,更多的还是心安。
倒是弗兰克和瑞秋一脸的茫然,现在才知道伊莫的养父母竟然是人族。暗甬在一边多看了洛佩茨一眼,心中问起了千与:“这洛佩茨什么来历?”“强者。四大族出身?”千与的声音里有些不确定和掩饰不住的倦意,使得暗甬对此人的工作态度愈发不满。
“回来了,好。”洛佩茨举起的手犹豫了一会,最后选择拍了拍伊莫的肩膀。倒是卡特毫不在意,上来就拍了伊莫的后脑勺,让一边的洛佩茨甚是不满:“你小子长这么高了。现在总算回来了,以前寄的信哪有回家来的实在。这些是你组的队友啊,还有个枪械师妹子,搞得不错啊你。”卡特很满意于伊莫现在打下的事业基础,只是觉得那个棕发小青年有些眼熟。“有什么事,先回家再说。”洛佩茨的语气里带上了多年未见的轻快之意,险些连地上的佩剑都忘拿了。
“你家装修真的可以啊。”弗兰克终于趁机接触到了真正的豪宅,虽然只是荒垆镇的第一佣兵基地,但它的财力也令弗兰克眼花缭乱,整个人都变得活力无限,口中一边深呼吸着平日罕见的土豪之气,下身一边在真皮沙发上使劲扭了扭。暗甬仰靠在一价格不菲的沙发椅上,对弗兰克无法抑制的小动作甚是无奈,有些后悔将他收编入队。
“当年我可能是幻城最壕的铁狼佣兵团的唯一合法继承人,不过现在家境败落罢了。”伊莫对当年充满壕气的童年生活无比怀念,“我先去外面了解下情况,你们休整一下吧。”
伊莫前脚走出会客室,后脚便进来一个侍者:“各位早上想吃点什么?”暗甬这才想起自己已经快十多小时未进食了:“我们三客牛排,多来点黄油面包,小菜随意吧。”检查三管重枪部件的瑞秋抬起了头:“再来点朗姆酒吧。”“哦哦,再加只烧鸡,哦不,三只。”弗兰克想起了自己当年的梦想,大度地挥手加菜。“好的,各位稍等。”侍者一点头,退了出去。
“你现在知道了多少?”洛佩茨一脸凝重,心中早已决定了下来。对面是坐在靠椅上心中不宁的伊莫,他仔细地看了父亲一眼:“就这么点吧。”伊莫并没有明指,洛佩茨心里清楚了几分,选择了一个方向开始了:“我和你母亲其实是天启者,就是四大族中的天启一族。”洛佩茨右手食指慢慢点着桌面,想具体地观察伊莫的反应,出乎他的意料,伊莫只是轻吐一气而已,让他心中很是欣慰:到底是大了啊。
伊莫刚听到父母的家底时确实有吃惊过那么一瞬,但只是一瞬而已,你儿子现在正在执行神启任务呐,至少也得是个神使什么的,算起来还比四大族的族长们高了不止一头吧,想到这里伊莫心中有了一股光宗耀祖的自豪感。
“你母亲其实,是被家族的人杀死的。就是那年家里被长空会夜袭的时候。”洛佩茨讲起这件往事来已经能很好地掩饰住自己内心的波动了。伊莫也慢慢开始沉浸在回忆中,那年自己六岁,是在和小马夫赛克整天疯玩的年纪,长空会的那些宽大无比的大宅都还是自家的产业。直到那天夜里院子里突然起火,惊醒了所有人,在一片嘈杂声和爆炸声中,伊莫、赛克等和一批女仆、佣人在第一时间内就被快马车送到了荒垆镇,在临走前,伊莫听到的分明是不息的战吼声和惨叫声。
第二天父亲和叔叔们一身狼狈地汇聚到了荒垆镇的宅子里,而自己的母亲并未出现。当时伊莫很想骗自己在昨晚的火灾中母亲被慌乱的众人忘了,都不知道大家去了哪儿,现在八成是在城里找他,父亲怎么还不派人去接她呢。单独留在房间父亲对着伊莫沉默了很久:“伊莫,家里出了点事,你先去外面住些时间,等我忙完了就让你母亲马上接你回来。”
清晨伊莫被安排坐上了去往矮人族铸铁城的远行商队,伊莫在回望时看到父亲一直在晨光中站了很久都没回去。然而在路途中遭遇的盗贼是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马队的货物并不值得大号山头出手,但事实就是马队被杀散了。在各种混乱中,父亲派遣的几名战士都冲了上去,后面的几个车夫、杂役谁都没工夫管这个落破人家的少爷,年幼的伊莫也跟着十几个惊恐的下人们往密林里钻,但是山贼们并没有忽略这个豁口。
大意的人们遭遇了各种致命的陷阱,残肢鲜血四处都是,痛苦不堪的凄厉惨叫就在身旁不停地响起,其中夹杂的叫骂大多是对世界不公的埋怨,懵懂无知的伊莫第一次见识到了真正的暴力和世界,但奇怪的是他的内心并没有多少排斥和不适,只是眼神中彻底散去了这个年纪本应该有的亮光。
不少幸存的人们都吓破了胆,纷纷从林子里退了出来,在护卫被全灭的情况下只能向土匪们求饶,主动帮土匪们清算战利品来讨好以求一条生路。
也有两名土贼进了密林看看有没有活口带着什么贵重物品侥幸跑路了。他们避着各处陷阱,将各处尸体都察看了一遍,并发现没有活口或是洒落的宝贝,在这种绝境中有点分量的宝贝也只能让人死得更快一些。他们没注意到的是,一个车夫躺倒在草丛中的尸体,在那一片混满鲜血的布袍下摆下面,并不是车夫的下身,而是一个一动不动的天生白发的孩子。
两天后来到这里侦察情况的是一个隶属于Aden协会的侦察兵。伊莫站了起来,相比于被饿死这条死亡率百分百的路,他决定碰碰运气。这是伊莫在这绝境中最后的运气,伊莫做的第一件事,是对上神致谢。
之后伊莫的生活在多灾多难后开始稳定地向美好发展,被Aden救回去后作为一个为了和平而战的种族战士开始培养,以过人的天赋早早成为了侦察队佼佼者,期间也让顺路的队友打听到了父亲的下落,近两年都在以书信联系,后来终于做足准备决定回家,直到他碰上了暗甬这厮,生活的轮子仿佛又开始向多灾多难的方向不可遏止地滚动前进了起来。
“长空会当年只是个傀儡而已,你应该能猜到天启一族的真正底蕴。当年也确实是因为我没保护好你母亲。”洛佩茨的话将伊莫的注意带回了现实,他故意略去了海伦的灵魂可能被囚禁在净魂室的这一段,目光坚定地注视着伊莫,“你今后会向它复仇么?”“父亲,我确实恨它,”伊莫沉默了一会,目光清澈,“但我不会向它复仇。”“那如果,”洛佩茨心中一松,接着问,“我要去复仇呢?”“我不会阻止你的,”伊莫淡然,“因为父亲是对的。”洛佩茨心中猛然一震,久久不再说话。“没其他事的话,我先回去休息了父亲。”
当夜洛佩茨书房的灯一直亮着,他甚至没叫酒进去,一个人看着妻子唯一留下的怀表,一夜无话:伊莫,我是该为你自豪,还是痛心呢。
林长枪是一个拥有正规刷野佣兵执照的微胖大叔,幻城常驻佣兵编号5265,正在037野区勤恳作业的他正在战后休整,而还未消散的侦查之眼加持下他好像看到了远处的一片密林中有一道微弱的金光笔直的射向天空,掺杂在耀眼的阳光中甚是诡异。“大坑,那边距离二到三千码的树林里有情况。”林长枪转身询问骆大坑。
骆大坑左手擦净了护肩上的血迹,右手把好不容易从捕风者身上切下来的两块翼鳞收入背包:“待会去看看。”林长枪眨了眨略微干涩的双眼,给自己灌了一小瓶蓝药剂慢慢回蓝。
话说林长枪最近老是腰痛,在街口的那家小药铺里扔了几十金币了还是没什么效果,虽然腰疼只是偶尔发生而已,但在打野过程中还是添了不少麻烦。后来是在骆大坑的建议下去找了传闻已久的马半仙,在交了十金币诊金后,马半仙用秘宝细致地给林长枪检查了身体,并询问了他的生辰八字和最近天气变化,最终得出由于林长枪最近沾染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胸含郁气,是大凶之兆,得赶紧化解才行。但因为出动灵宝的经费太高,林长枪只好继续胸中郁气了。
虽然最后的轻身坠地着陆很成功,但林长枪的腰还是很不合时宜的痛得神经痉挛了一阵。这里已经接近目标距离一百多米了,骆大坑极自觉地进入了被动警戒状态,一柄武士长刀自然地横在腰后,将自己的气息稳在了最低处。林长枪吸收完了一整瓶魔法药水,感觉腰痛症状减缓了不少,侦查之眼——林长枪双眼再次聚焦完毕,前进到七八十米的距离时停下身来开始远观。
那是一小块临溪的空草地,正中是一个由金色光线组成的六棱锥阵体,尖端处的似乎是一个极致压缩的微型法阵,将一道道庞大的排列过的魔法能量聚压成线,射向的是正上方的太阳。周围散摆着不少卷轴用于维持法阵,旁边站着的是一个蒙着下脸的黑装男子,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呃,没有气息?林长枪疑惑着将聚焦的目光散开,才发现更边上七零八落的躺着些尸体。
“快撤...”两个字脱口的瞬间林长枪的喉管里被一大团浓血堵住,一边觉察到异样的骆大坑刚转头便看见了瞪着双眼的林长枪浑身带着十几处整齐的切口倒了下去——回风撕裂(A3)。
骆大坑感受到迎面而来的是一道清风,这股风澄净到了不可思议的地步,同时骆大坑身上有几道微弱的白光转瞬即逝,几抹鲜血洒在了一边翠绿的灌木丛上。专注于手头工作的灰翼连头也没转一下,接着向法阵内输入排列过的魔法标识:“好奇心害死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