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之行给何家全他们留下了太深的印象。
这是他们第一次离开大陆,没想到一河之隔的香港有如此的繁华。
与国际化大都市的香港相比,今日的鹿港依然不过是一座小城镇。
以前,他们很为自己创造的业绩而自豪,现在才感觉到天外有天。
天讯公司一年的销售额还比不上跨国大公司一个月销售额的零头。
在铜锣湾,在尖沙咀,他们沿着热闹的大街随意踱步,感觉永远也走不到尽头。
这里仿佛是天上的街市,各种商品应有尽有,琳琅满目,世界名牌俯拾皆是。
他们真正体会到什么是物欲横流。
在夜晚登上太平山顶,回望整座城市。
但见灯光通明,轮廓灯把每一座摩天大楼的线条都描绘得眉目清晰,用“疑是银河落九天”来形容这座不夜城一点也不过分。
东方明珠向着何家全他们发出了耀眼的光芒。
孙洋则被展览会上各式各样的小巧的移动电话迷住了,世界上最新上市的产品第一时间在香港展销。很多公司开发出了各种移动通讯终端的解决方案。
在孙洋的印象中,移动电话就是港产片里黑社会老大用的像半块砖头一样大小的“大哥大”。如今这玩意儿竟做得如此小巧精致。
何家全在香港的时候,鹿港的“炒地热”进入了高潮。
改革开放之前,土地是由国家无偿划拨的,私人没有房产权,房子由国家盖好再分给个人。
如今,土地的价值得到了确认。国家允许以五十年或七十年为期把土地使用权转让。集体或个人都可以成为地主。
此时,鹿港正进入新一轮的建设热潮。土地简直是一天一个价,城区的土地由最初的五十万一亩涨到一百五十万一亩,价格涨了百分之三百,而且还在疯涨,如果以一百万一亩买进两千亩土地转手以一百五十万一亩卖掉,进出之间就净赚一个亿人民币。比卖“白粉”的利润还高还快。
余世杰抓住这个机会买进大量土地,转手卖出,再伺机买进……鹿港银行的钱都快被余世杰掏空了。他想起了天讯电子公司的钱,但何家全他们都到香港去看展览会了,商机不等人,余老板便让出纳拿了张空白支票过来,随手填了个数就把天讯电子公司几千万的流动资金换成了土地。他本来就是天讯公司的董事长,有权支配一切。
余世杰成了鹿港市最大的地主。
炒地热就像是击鼓传花,土地并没有增值,只不过是被人为炒高。当余老板准备将他手中的土地再次卖掉时,地价开始下跌了,如水银泻地一落千丈。
天讯电子公司顿时陷入困境,连为下一个旺季准备生产材料的钱都没有了。
这情形让何家全、孙洋、欧阳成三个人大为震惊,天讯公司凝聚了他们太多的心血,已成了他们生命中的一部分。这么大的事情,余老板怎么也该跟他们先通个气。
何家全怨气冲天去找余老板。
余老板似乎是专门在等何家全,一副任凭风浪起,稳坐钓鱼船的沉着。
“一分钱难倒英雄汉。不要为钱太伤神。”
待何家全发完牢骚,余世杰不紧不慢缓缓道来:“财富是大家创造的,但巨额财富却是少数人聚敛来的。
一个人有很少的钱叫小康,欠很少的钱叫无赖;有很多的钱叫富翁,欠很多的钱也是富翁。钱是身外之物,不要看得太重。
记住,钱能通神,也能惹祸。”
说到激动处,余世杰拉开办公室的玻璃窗,指着大街上熙熙攘攘的人流对何家全说:“钱在哪里?钱就在他们每个人的口袋里,商人就是要把大家的钱,变成自己口袋里的钱。
做生意有三个境界:
第一个境界是人找钱,找得非常辛苦。
第二个境界是钱找人,会感到得心应手。
第三个境界是钱找钱,那才是高手过招,风生水起。”
其实,余世杰遇到的也是资金周转不灵的难题。但他总能想出拆东墙补西墙的办法。
余世杰稍稍对外放了个风:
天讯电子公司准备上市,现在招募内部集资股(这在当时的股份制改革热潮中是司空见惯的事),便搅得鹿港所有的有钱人心潮大动。
余世杰定下的利率是月息百分之二,年息百分之二十四,这比国家当时的利率高出十倍还多。发行内部股票是假,高息集资是真。天讯公司是鹿港市知名度最高、经济效益最好的大公司,又有余世杰和鹿港大酒店做靠山,人们不由得不信。
余世杰很聪明,一方面明文规定只接受自己公司员工的钱,外来集资款一律不收;另一方面又暗示人事部门为集资人办理假招工手续。这样,一点也不会担违反国家金融政策的罪名。
余世杰辖下的公司太多了,几乎渗透了鹿港市的各个行业,而凡是鹿港人总是能和余世杰公司的人扯上关系。
为了把钱存人余世杰的公司,鹿港人请客送礼、四处托人,仿佛送去的不是钱而是纸。
钱源源不断而来。
何家全觉得余老板简直是在玩火,但事到临头,也没有别的办法,只好硬着头皮上。
天讯电子公司资金周转不灵的危机总算化险为夷了。